破阵+辽国片段 BY CLARE 片段整理。 其实就连偶自己看了这些片段都晕了…………………… 那些不会发生的片段偶就不管了 首先是破阵正传片段 破阵 片段合集 BY:clare 《破阵》 片段一 “把他给我带上来!”见李明央和耶律晁锋都来到了地牢,赵珏得意地从垫着虎皮的躺椅上起身,向他二人示意到,“晁锋兄,明央兄,请这边坐。” 昏暗的地牢中连墙上的火把都在颤抖。墙上挂着铁链枷锁,鞭子夹棍之类的东西,上面暗黑色的干涸痕迹隐隐散发出血腥味道。 这里便是襄阳王府私自设立的刑房。 展昭终于被带了过来。他背上的伤口显然没有经过任何处理,依旧在向衣服上渗着血。他脸色苍白,重伤之下还是被两个大汉狠狠反拧着胳膊。人,已经快站不住了却还是倔强地不肯示弱。 “哈哈,任凭展昭展大人武功有多高,也还是躲不过晁锋兄你的那一箭啊!只有束手被擒的份!”赵珏走上前去,悠悠地对展昭道,“怎么样?堂堂御猫大人也终于落入本王手中了!我冲霄楼可不是那么好闯的!” 李明央看不惯赵珏的这副样子,加上心中本尊敬展昭是个英雄人物。干脆转过头去想和耶律晁锋说说话。谁知这一转头却发现坐在身旁耶律晁锋的脸色是从未见过的难看。 就好像――――受了极重的内伤却在勉强压抑! 他见耶律晁锋的眼神如同被磁石吸引的铁一般直直看着展昭,刚要开口却听道展昭说出了被抓后的第一句话。 声音疲倦有些微弱,因为忍受着痛楚而有些颤抖。却似乎只是对着一个人说的――――“玉堂……他人在哪里?” 原来,自从被拉进来的那一刻起,展昭的视线也只落在了耶律晁锋身上。“你告诉我――――”说到这似乎一口气上不来,展昭剧烈地咳嗽起来。“玉堂他―――在――――” “他死在铜网阵中。”耶律晁锋眼色一冷,平静地说出了这几个在展昭听来无异于天崩地裂的字眼。 如一把钝刀,狠狠地直捅人他的心脏。展昭只觉得喉头一甜腥,吐出一大口鲜血来! 为什么―――― 为什么你――――要如此? “哼!你们把他给我锁到刑架上去!”赵珏见展昭如此,露出一丝狞笑道,“白玉堂万箭穿心而亡比起你来或许还可以少受些罪呢!” 两条粗大的铁链带着铁环从刑架上垂下,展昭的手被毫不留情地扣在了其中。他整个人两臂张开,两腿也被锁住。整个人以这种屈辱的姿势被吊在刑架之上。 泡在凉水中的犀牛皮鞭,被剽悍的打手从木桶里取出。只等一声令下。 展昭表情却是一派麻木。似乎刚刚白玉堂的死讯带走了他所有的感觉。微微喘了口气后,他闭上了眼睛。 “给我打!”赵珏狠狠地喝道。 地牢里的空气在皮鞭的扬起下,纷纷向两旁扯开。破空的呼哨声后,一下狠狠地抽在人的肌肤上。 “啪――――”展昭被铁链锁着的身体猛然向前一倾。但他连一声哼也没出。 “呯――――”瓷器砸得粉碎的声音同时响起。 众人疑惑地转头一看。原来耶律晁锋手中一直捧着的那碗茶,在展昭挨了第一鞭的时候,居然不知怎么地砸在了地上! 失态。 他从未如此失态。竟然连小小的杯子都没有拿稳当。 “晁锋兄你――――” 面对其他人质疑的眼光,耶律晁锋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刚才听到鞭子声音的时候自己手会发抖,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因为这一个月前在寺庙里才初次见到的青年受苦而――――心痛。 但他却一咬牙站起身,向打手走去。“由我来!!” ########################## 这……其实这就是将来破阵正传的片段……………… 狂汗中。 小叶折磨昭昭的唯一可能性……就是他不记得昭昭是谁,但想起来了自己的身份…… 顶锅盖逃走…… ------------------------------------------------------------------------ 《破阵》 片段二 警告:我早说过破阵是非常残酷的作品。如果那位大人对于上一片段中的虐已经接受不了,就请你……千万别看下去了…… 落到死对头手里,绝不是请客吃饭。 现实真正的折磨刑罚,非常非常残忍,简直不忍心目睹。(近来在网上搜索研究得来) 继续某个片段…… 耶律晁锋接过犀牛皮鞭,向刑架一步步走去。他用手捏了捏鞭子――――质地粗糙却十足韧性。被水浸泡过后,挥动起来更是增加了抽动的速度。 展昭茫然地睁开眼睛,看到那个人毫无表情的脸,冰冷的琥珀色双瞳……他扭过头去,竭力,咬紧了自己的牙关。他背上火辣辣的伤口还在流血――――那是被耶律晁锋猛然从他身后,一箭射伤的。 玉堂……是我的心软和不忍,害死了你。 你说得没错,这个人……早就想起来了自己是谁。 我有眼无珠,还是被他骗了。 耶律晁锋看着这青年的表情,觉得自己的手腕好像被什么束缚住了,千斤重抬不起来。一种强烈的感觉在心头嘶喊――――若是自己鞭子抽下去,必定会…… 心痛吗?为什么? 后悔吗?不可能!!!! 手里,只不过是握着一根皮鞭而已。不可能动弹不得!!! 这个人,闯冲霄楼盗盟书,他若成功必定坏我大事!!!!!!!! 耶律晁锋眼睛一眯,恶狠狠地一握鞭子,“唰――――”地一下,皮鞭带着凌厉的呼啸,以绝对的力度抽向了展昭的身体!! 刚才彪悍打手的那一鞭,比起这一下竟然是小巫见大巫。打手是用贯了刑,人在他们看来只不过是嗜虐的发泄品而已。 而耶律晁锋的这一鞭,则是他对自己居然感到心软犹豫的愤怒,是对迷惘心痛的不容和决裂! 撕心裂肺吗? 我偏偏要这样!又如何!!?? 展昭的身体猛地一抽搐。一道斜斜的长长血痕,缓缓渗出了还算干净的内衣。像是……嘶哑的杜鹃从喙流出来,最绝望的血泪。 能怪谁? 能怪谁? 这第一鞭下去,耶律晁锋竟然停了下来。他冷冷地对展昭道:“如何?盟单你到底藏什么地方了?!” 展昭喘息几声略缓过劲,竭力抬起头来。“你们……别白费心机了……” “啪――――”第二鞭。 鞭子尾端扫在了铁链之上,竟然摩擦出了火花!! 展昭再也忍受不住,终于闷哼了一声。 又有一道血痕,顺着那鞭子的方向,渗透出来。速度比第一鞭快了很多! “啪――――”第三鞭。 “啪啪――――”第四第五鞭。 残酷的声音回荡在冰冷黑暗的地牢里。每一鞭下去,锁着展昭手腕脚踝的铁链都要发出轻微的撞击声。 “啪――――”第二十鞭。 展昭身体上的鞭痕,已经开始重叠起来。 一滴滴鲜血,不但从破裂的衣服上滴下,也顺着鞭子,滴滴答答落在行刑人和受刑人的脚下。 除了开始时候的那一声闷哼,展昭再没有痛叫出半点声音,只用刑的短暂间隙中,他控制不住地微微咳嗽起来。 被鞭子震伤内腑的血,似乎已经到了喉咙口。 也许今天,自己会被他打死。 也罢……就用我的命,来抵偿我铸成的大错……再次相信这个人的后果…… 又一鞭狠狠地抽下来。 刺骨的心痛翻涌。一口鲜血,终于从展昭早就被咬破的唇里涌了出来。他的意识,也随着这一口鲜血的吐出而开始逐渐模糊……模糊。 耶律晁锋见展昭昏迷过去,终于住了手。他冷冷地吩咐道,“给我泼水!” 谁也没有发现,他袖子里藏着的手,其实在发抖。 这时候,地牢入口传来一阵混乱的嘈杂声。众人回头一看,只见耶律皓兰推开阻挡的卫兵,冲了进来! 她一见展昭被铁链绑吊在刑架之上,浑身都是伤痕血迹,人垂着头,一动也不动。而哥哥手里握着鞭子―――― “不要!!”她大喊一声,扑过去握住了耶律晁锋的手。“哥哥――――你不要再折磨他了!”说罢又转向展昭,想抱住他又怕碰到伤口。“展大哥……展大哥……” 声音哽咽,容貌……如同蕴含着露珠的兰花一般。 “我不会把他打死的,你放心。”耶律晁锋见妹妹哭着握住了展昭无力握紧的双手,心中既不悦,又模模糊糊觉得……其实应该乘机饶了展昭…… 犹豫间,赵珏从椅子上站起,走到了耶律晁锋身旁。“郡主,”他尖刻地开口道,“难道你看上了这小子不成?!” 皓兰抬头狠狠迎上,“对,我就是喜欢他。你能管得了我的心吗?我要和他在一起你又能如何?” 耶律晁锋哼一声,“他是宋国人,你能指望和他有什么将来?喜欢有什么用?这展昭一日不除,必定一日就是阻绕我们大事的隐患!” “别忘了你自己的身份!!” 皓兰被哥哥话语中隐含的戾气震得一愣。她凄然道,“哥哥……我是你唯一的妹妹。自小你就疼我……我喜欢什么你都给我……若我不当什么郡主,也不回辽国了……总能和他在一起了吧!” 若我不当什么……也不回辽国了…… 若我不当什么……也不回辽国了…… 总能和他在一起了…… 总能和他在一起了吗!!!!!! 心里未明的某处,被尖锐毫不留情地活剥下一层血肉。到底是什么?!!! 我,不要再想了!!!!!!!!! 硬生生截住思绪,耶律晁锋怒道,“痴心妄想!我看你是被这小子给迷得昏了头!” “你给我回去!再阻绕我们问讯,我可就对你也不客气了!” 耶律皓兰反而平静下来,她深深吸口气,从怀中掏出一样东西――――一个小小的翡翠印章。“这是陛下在我今年生日的时候,赐给我的礼物。哥哥你总还记得吧?任何人犯下任何大罪……都可以凭它来赦免!!” “现在我就要求哥哥你,放了展昭。” “这是我们辽人的东西,赦免的也只能是辽人。与展昭有什么关系?” 耶律皓兰把心一横,冲口而出道:“哥哥你还不知道……我已经和他有了夫妻之实。他实际上已经是我丈夫了!” 这是一个大谎话。展昭对她从来都是以朋友相待。只是皓兰为了救人,不得不如此瞎掰――――但后果居然是―――― 她被一耳光抽倒在地上,半天动弹不得。 耶律晁锋气得连声音都变了。“很好,很好!!”一把夺过印章手指一捏,那坚硬的翡翠顿时成了碎块。“我看你现在还凭什么救人!!!” 迅速点了她的穴道,耶律晁锋喝一声:“来人!把她给我锁回房间里去!!!!” 恶狠狠地看着耶律皓兰被架走,他猛转过身来,眼睛里的疯狂之色居然让想说几句好话的李明央倒退三步。 他拎起摆在刑架旁的一桶冷水,辟头盖脸地朝展昭狠狠泼了过去! 冰冷的水刺激着血肉模糊的伤口,猛一激灵,展昭从昏迷中苏醒过来。湿答答的黑发粘在额头上,挡住了视线。压抑住身体的痉挛。艰难抬头,只见耶律晁锋用皮鞭戳了戳自己的肋部。“好你个展昭,你凭什么喜欢――――” 他琥珀色的眸子如同燃烧的炭火,比愤怒更加激烈,比憎恨更加深沉的火! 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会一反常态,如此狂暴。 就连现在的他,自己也不知道――――他其实是在妒恨自己的妹妹。 ############################### 写了这个我自知罪孽深重…… 一定补偿…………………… 申明一点: 这个小叶不是完全的小叶。现在他的记忆里,只有从小在辽国接受的那种教育和经历。他生命中最重要最特殊的那段光阴,现在完全不记得了。 完全失去记忆的小叶是纯净善良的。只想起自己身份的小叶,就是这样的。 ------------------------------------------------------------------------ 《破阵》 片段三 “给我泼水!” 刑架之下殷红的斑斑点点随着凉水的泼过去,被逐渐冲淡为一缕缕丝状物……最后淡去不留痕。但那种淡淡的血腥铁锈味道似乎随着冰冷蜿蜒的水渗透进了地牢的每一寸黝黑中。 看着眼前凶狠陌生的耶律晁锋,赵珏惊讶之中反而有点窃喜,而李明央已经是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如同木橛一般直直钉在自己的位置上。 无法理解,耶律晁锋下手折磨展昭时那种鲜明深切的痛恨愤怒,和似乎要彻底毁灭他的疯狂感情,究竟从何而来。 也无法明白,展昭受刑之时的那种咬牙倔强……和似乎远远超出身体刑伤之外的哀痛绝望,又是为了什么。 他已经隐隐感觉到,这两个人之间有过什么极其不寻常的事情……只存在于他们之间的事情,丝毫容不得外人试探干涉。 喝下一大口凉茶略止住心惊,李明央忽然想起了耶律晁锋曾经和自己说过的一句话――――这世上有的人,是不能够认识和遇见的。 展昭虽然拼尽全力在熬,但昏迷过去的时间,一次比一次要长久。 他依旧被锁在刑架上,只是他那件满是血迹的衣服早已经被撕破,残败如枯叶一般搭拉在腰间,赤裸着上半身。 跃动的火光下,他那浅麦色肌肤上的伤痕,越发显得触目惊心。那些粗糙的旧疤痕被重重叠叠的新刑伤――――青紫色的棍棒击伤,狰狞的皮鞭抽伤,微微渗出血的无数小针孔,几乎完全遮掩掉。 连泼三桶冷水见他只是无意识地略微抽搐,人却还是没清醒过来,耶律晁锋冷笑道,“看来泼水似乎没用,那就不泼了!!” 话这么一边说着,他一边绕到展昭的身后。看似漫不经心地打量起背上的那个箭伤――――右侧肩胛骨的下方有一处连皮肉都裂开的血口,是硬生生粗鲁拔箭造成的。 心中无可遏抑,无法摆脱的疼痛加剧,好像有殷红的血液,也在缓缓流出。 这是因为我恨你,我恨你。 恨你入骨,所以,我才会痛入骨。 因为你竟敢,居然,和我妹妹…… 所以我,不会饶了你的。 耶律晁锋伸出手,先在那伤口附近一圈毫不留情地探了探,然后目光一狠,手指竟然向那深深的伤口里抠了进去!!! 锁着展昭手腕的铁链,又绷得笔直! 剧烈的刺激下,他从昏迷中猛地醒过来!!本来以为麻木了的身体还是感到痛,像有一根烧红的烙铁,在自己的背伤处炙着! 狠狠抠进去的指尖触碰到了坚硬的骨头……应该是白色的。 此刻耶律晁锋忽然有一种强烈疯狂的想法――――就这样一点点把展昭狠狠撕开,把他粘稠的血,倔强的骨,一滴滴一块块全都彻底据为己有,据为己有。 也许这样,才能缓解心头之……恨。 见展昭痛得浑身直颤却依旧没发出半点声音。他猛抽出了手指,第一个指节已经完全染成了鲜红色。 展昭的身体随着他的动作又是一阵剧烈的抽搐,只是这一次痛楚之剧烈刺激甚至超过了让他昏过去的限度。 豆大的冷汗,一颗颗从他额头上冒了出来。 耶律晁锋咬牙一字字道,“你,信不信我从这开始,把你浑身骨头一点点捏碎? “当然……相信。”剧烈喘息了不知多久,展昭才略缓过口气,“你……一贯如此……狠。” 随后那双无情的手,果然捏住了他的肩胛处。展昭知道只要耶律晁锋再使出一点内力,手指一动……自己的骨头就会碎裂。 然后……一切就会结束了。 他竭力抬起头,忽然想再看看这个绕到自己面前,站得很近的男人最后一眼。 最后一眼。 既不再戒备,也不再痛恨。如同对着当年那个……站在初夏的树荫下,对他微微一笑示意的叶朝枫。 是不是从那一刻开始,我就踏入了你的圈套之中……不管多少年都无法挣脱? 这世上有的人,是不能认识和遇见的。 当他的眼神接触到对方短短的一刹那————似乎有什么终于在耶律晁锋满是汹涌恨意的脑子里浮现出来。 他的本能,终于极力向最后的渺茫一线挣扎过去…… 一闪而逝的清晰色彩……很久之前,远在记忆之前,曾经见过。 似乎是……温润的,深沉的,平静的黑色。 似乎是……寂寞的,英挺的,宽容的蓝色。 并且交织成一种,深刻却苦涩得没有出路的心情。 是什么? 是什么? 我……我……我感觉曾有某种极其隐秘的企盼,极其简单的快乐……和他有关吗? 难道和他有关吗? 手,又一次不受自己控制,发起抖来。 展昭转过脸去,闭目等待。 但他却听到了耶律晁锋的声音――――不是对他,而是对着李明央和赵珏说的,对其他所有人说的,斩钉截铁不容拒绝的话。 “今天就到此为止,因为若再用刑,他恐怕会死。” “叫人稍微处理处理他的伤。” 说这些话时,他身上的那种暴戾残酷似乎已经荡然无存……举手投足又恢复成了一贯冷静深沉的模样。 只是那终于平静下来的琥珀色眼睛里,有一道连他自己也察觉不了的阴影。 浓重的绝望,淋漓的残忍,悠悠踱步越来越近……近得终于投下阴影。 ------------------------------------------------------------------------ 《破阵》 有可能发生的片断 有可能发生的片段 草稿一 展昭疲惫地睁开眼睛,对眼前充满痛楚的琥珀色眸子留下了微弱的一丝印象。他是…… 是……耶律…… 是叶…… 但无处不在的火辣辣感觉……尤其背上折磨了他两天的箭伤像是一柄烧红了的钝刀,将他的神智剐得涣散模糊。隐隐约约,眼前看到的影像成了黑暗和光亮的交织,混乱的一张网。 网…… 白玉堂…… 血肉模糊的人…… 他想要张口说什么,但干渴得快要裂开的喉咙里却只是发出了一声闷哼。这时,他听到一个极力压抑的低沉声音在耳畔说什么――――可惜衰竭的身体已经不容许他分辨清楚。 不行……我还有事要做…… 白玉堂…… 一片混沌的思维里,展昭拼命地抓住了这几个词,支撑自己似乎马上就要崩塌的意识。 ……可是……很痛。 身体每一分,每一寸,都被痛楚的蛇紧紧缠绕。从骨髓中蔓延开的,是地狱之火般的烧灼感。 更痛的……不是这些…… 是…… 他的手,被轻缓却坚定地握住了。 到底是谁…… 模模糊糊中,自己被抱得更紧了些。虽然被不可避免地又牵动了伤口……但却有似曾相识的熟悉温暖感…… 他一直都对抗着剧烈伤痛的神经,终于逐渐放松了……一种黑甜的晕眩开始在脑子里搅动。 不行……我不能…… 连咬牙的力气也没有,他只能竭力睁开眼睛,想要看清楚眼前的人。 是…… 是…… “……叶大哥……” “……叶大哥……” 听到这三个微弱的字,耶律晁锋的手,竟然微微抖了一抖,几乎把大瓷杯里的清水都溢了出来。他深吸了一口气,低头看向靠在怀中的人。 只见展昭憔悴不堪的面庞上,有淡淡的欣喜表情。他依旧乌黑坚毅的眼睛里,也跳动着一种明亮。 这不是自己铭刻在心,神采奕奕的明亮…… 是涣散和混乱的……聚集。 强行忍住心头涌上的万般滋味,耶律晁锋将杯子凑到了展昭的唇边,轻声说道:“先喝点水……我马上就给你服解药……帮你疗伤。” 展昭的眼睛,不知所措了瞬间,似乎没明白他话的意思。但杯子里清冽冰凉的液体,已经略微触到了他干裂得泛了血口的唇。 耶律晁锋小心翼翼地一手端着杯子,缓缓让处在虚脱半昏迷中的展昭喝下。一边擦了擦他额头不断渗出的虚汗。 有些烫手。是“烬蚒”要开始发作了吗? 被赵珏强行下了这样的毒药……两天中一滴水也未喝…… 他只觉得有一只利齿的兽,在狠狠撕扯自己的心。 展昭终于喝完了杯中的水,他闭着眼,人在轻轻的喘息。一直忍受着痛楚的眉宇间,也隐隐舒缓了些,但在同时,有一缕困惑神色,又从混沌意识中逐渐爬了上来。 耶律晁锋连忙从一侧的瓶子里,倒了两颗晶莹的小丸在手上。“这是解药……”说完他低头,便打算喂展昭服下。 可听到这句话的一瞬间,展昭的眼睑却一震! 费力睁开。 自己居然靠在耶律晁锋的怀里!他惊得想要坐起身来,却无奈力不从心。反倒是背上之伤,扯动的剧痛让他的身体微微抽搐了一下。 “不要动。”耶律晁锋见展昭似乎清醒了,开口道,“不管怎样……你先服了‘雪凝’再说。”他的一只手,小心地扶住了展昭的肩膀。 “你……伤得不轻……。” 展昭的头,吃力地转向了另一边,他看也不看一眼解药,“拿开。” 白玉堂惨死的景象……那只锐利的箭上刻着的“锋”字……浮现在他眼前。展昭痛恨地闭上眼,低声喘息道,“何必如此同我作戏……你卑鄙。” ------------------------------------------------------------------------ 《破阵》 不可能发生之片段 首先我申明这和《破阵》的发展没有任何关系……但是借用一下那个时间:展昭替丁家老大疗伤后功力全无…… 写着玩的……片段而已。 我是同人女~~~~我怕谁~~~~~ 寒枫寺 片段一 缭绕在山间的薄雾随着第一缕阳光的透出逐渐融化淡去。只是那夜晚的重露似乎早已经渗人了黝黑沉重的铜钟髓里,悠悠回荡在古寺内的声音竟显得微凉而湿润。 听得钟声,展昭睁开了眼睛。他只觉得浑身依旧无力,骨骼关节处甚至传来隐隐的酸涩感觉。……如此看来,功力五日内也未必能完全复原。他一边暗暗想着,一边露出了苦笑,……要是让隔壁那白玉堂知道了实情,八成又会故意找个理由再在这寺里待上几天。 ……还是尽量瞒着他好。 梳洗罢,展昭便去叩隔壁的门,谁知半天了屋里也丝毫没有动作。倒是一位小沙弥过来恭恭敬敬对他道:“展施主,白施主今日天还未亮的时候,就和住持一道上路去了玉泉寺,拜访慧严大师。” “白施主临走时似乎还留了封信托我转交给您……”说罢他从怀中掏出了一张纸条。 展昭道了谢,接过打开一看――――果然是白玉堂的秀逸字迹: “展小猫, 我本来想叫你一起去,但一,想到你这木头人对听禅恐怕没什么兴趣;二,你的功力未恢复还是在这静养的好。所以你就在这乖乖等两三天吧。记得好好休息,我们正事固然要办,但你如果没有十成十的精神我是不会同意上路的。 回来一定和你比试的白玉堂” 笔迹还散发着淡淡的墨香,但他说出的话却是丝毫也不客气。展昭无可奈何地把纸条收了起来。他深黑色的眼睛,在这一刻却流露出了一丝宽慰的笑意。 ……看来我也只能在这安静休养,好等着和你切磋一番了。 希望不会第一次输给你才好…… 这一段乱写的,只是为了交代把白玉堂支开而已…… 片段二 幽凉的正殿中,大肚子的弥勒佛呵呵地笑着,似乎正目送一位身着深蓝色长衫的青年走出殿门。 展昭走到外面的阳光下,忽然觉得光线有些刺眼,他伸出手来刚想遮一遮,但动作,却缓了下来。 右前方的树荫下,立着一个灰衣的年轻人,一个有淡淡琥珀色眼睛的人,正平静而悠悠地注视着他。 展昭彻底地呆住了,尽管两天前,他们才短短地见过一面。 “展大人依旧是风采卓绝……一点也看不出功力暂时全失了啊。”耶律晁锋说着,微微一笑。他径直走了过来。 不看展昭的表情,耶律晁锋却从他身边经过,进了大殿,跪在佛像下的蒲团上。 展昭也转身,一言不发地看着他。此刻他的脸上,终于是一片坚毅。 “展大人,现在我和你一样,只是普通的向佛祖祷愿之人,就请你暂时……忘了你的职责吧。” “……” “愿佛祖保佑襄阳王早日起兵,保佑我大辽一统天下。” “你!!” “我怎样?”耶律晁锋起身,回头淡淡地说道,“我是辽人,辽人也有信佛的。难道不能向佛祖坦白心中愿望吗?再说我知道你刚才在这求了什么,还不是求天下百姓免遭战乱之祸?在我看来也简直是荒谬之极!” 展昭只觉得心中一阵气血翻涌,却说不出话来,他掉头便要离开。 看着他的背影,开口道,“当年之事……叶朝枫的确对不起你……那样伤了你。” 轻轻的一句话,在展昭听来却如五雷轰顶,背对着那个人,他闭上了眼睛。 “但如果一切重来……耶律晁锋还是会做同样的事。希望……你能明白。” 良久,沉重的脚步声过后,只有微风吹动大殿里的幕帷,香火的味道和傻笑的弥勒。 还剩下一个人。 他对着笑眯眯的佛叹了口气,“我心中真正的愿望……佛祖你是不可能答应的。所以我这辈子……也不会说出来。” 片段三 耶律晁锋冷笑一声,对着动弹不得的展昭道,“我若是趁现在这个机会……把你骨头关节捏碎,让你真的变成个没有武功的废人,再把你带回辽国去如何啊?” 听了这话,展昭眼里的怒火依旧,但脸色却似乎更加苍白了。 他终于咬牙道,“不管你要怎样折磨……”话没说完他已又被点了哑穴,出不了声。 “展昭,这可是你自找的!”耶律晁锋俯下身,在他耳边恶狠狠地说道,“我一定叫你生不如死!” 展昭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眸子里一片清亮,毫无惧意。 耶律晁锋一把拉起他,啪地一掌,向他后颈击了过去。 展昭只觉得眼前一黑,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倒在了这个人的怀里。他用尽昏迷前最后一丝力气,想死死地咬住嘴唇……大概要捏碎我的骨头了……绝对不能……出声。 但是来不及了,黑暗在这之前终于彻底吞噬了他的意识。 耶律晁锋的眼神此时却突然平静下来。仿佛刚才的戾气随着展昭的昏迷而被一同带走。 “傻瓜……。”他轻轻抚开了展昭额头的一缕黑发,再握住了他冰凉的手,感觉到脉搏在紊乱地跳动。“对你……我怎么可能舍得那样……” 他伸出另一只手,将一旁桌上的碗拿了起来。“折腾得药都凉了。” “和以前一样啊……非要昏过去,才让我有机会帮你疗伤……” ------------------------------------------------------------------------ 《破阵》 最终结局 第n章 50%大结局 测试版本 1。0 地牢内昏暗的火光跳跃下,刘郎中正战战兢兢地收拾着小桌子上纱布创药,恨不得多出两只手来早早弄完了离开。 方才他被襄阳王府的家丁从自家药铺强行“邀请”来到这,为一个浑身伤痕累累的青年治疗……行医二十多年了,也不是没去过大牢为那些受刑后的犯人诊治,但这次看到那青年的伤处时,竟然身平第一次感到了凉飕飕的战栗和恐惧! 连囚衣也没穿,上身赤裸地被扔在囚房中,伤处的鲜血将他身下的稻草都濡湿了几分。被狱卒推进来后见那俯卧之人带着手铐脚镣,本以为是穷凶极恶的江洋大盗。谁知待那人被狱卒揪架起来看清楚后,竟然是个长得颇为英俊的年轻男子! 是什么样的人竟然会收到如此酷刑折磨? 是什么样的人身体上竟然还会有无数旧伤疤? 刘郎中用纱布蘸了温水先替那人将鞭伤针孔出的鲜血洗掉,刚要拿出金创药来却听狱卒嘿嘿笑道,“这是重犯,用药止血让他别死就够了,止疼可就免了!” 他哪敢说个不字,只得换了一种。敷药之时那青年介于半昏迷,刘郎中只见他模模糊糊睁开了眼睛――――似乎又微微张了唇听他反复念到“……玉堂……玉堂……”二字。 只一瞬间,刘郎中却看到了这青年的眼睛――――世上怎么可能会有那样深沉刻骨的哀痛? 抖着手简单包扎完毕,刘郎中只想飞速离开这个让他恐惧又震撼的地方。离开后牢门吱呀一声关上,他忍不住却还是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囚犯…… 却不留神差点撞到谁。抬眼一看,只见一个琥珀色眼睛衣着华贵的青年不知什么时候竟然也来到了牢房前! “你是请来的郎中?”那个人不紧不满地开口问道。 “是……”刘郎中见他显然是大有身份之人,对自己撞到他却并未发怒,问话态度甚至说得上和蔼。“小人是襄阳城里千芝堂的掌柜。” “帮那个人……包扎完了?” “是……是。” “……那你走吧。”青年从怀中拿出一锭黄金道,“这是赏给你的。” 刘郎中目瞪口呆之后不迭道谢,接过黄金时不知那里来的勇气,他低头喃喃道:“大人……这个犯人情况很是严重……” 青年眉毛一挑,视线投降了牢房里的那个人,却并不说话。 “大人若是要逼问这犯人的口供恐怕还需小心……小人看来他从前受过很多伤,其实身体已经在暗中受了不小的损伤……虽然方才包扎完毕但他今夜发高烧是肯定的……若再用重刑恐怕一个不好……” “你走吧。就当今夜什么也没看到。”青年淡淡说道,“凡事我自有分寸。” 狱卒将刘郎中带出地牢后折回来,却依旧发现耶律晁锋默默站在牢房边隔着木栅栏向内凝视,谨慎开口道,“大人……这地方又赃又潮,您还是……” 此时伏在地上的展昭忽然闷闷咳嗽了两声,想要动弹却因为手脚的束缚而只是略略蜷了蜷,然后像是忽然遭受到什么刺激一般手揪紧了地上的稻草。 锁着牢门的铁链“哗”一下掉在了地上。耶律晁锋竟然打开门,径自走了进去。他走到展昭身旁略停住,弯腰拾起脚下一根稻草…… 那草上血迹斑斑,摸上去粘粘的……是方才蘸到了展昭的伤处吗? 他身上的伤…… 我…… 耶律晁锋忽然一把将半昏迷的展昭抱起,走出牢门对惊讶的狱卒道,“若赵珏问起来就说这个人先交给我私下单独审讯。”说罢就向外走。 狱卒虽然不知道他到底是何人,但见今日赵珏对他尊敬有加,如今他又敢直呼赵珏姓名,那里还敢阻挡? 耶律晁锋抱着展昭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想也没想就把他放在了床上。只见展昭嘴唇泛白,额头发烫,再一略一模他的背上竟然是一手的冷汗。 伸手去探他的脉搏只觉快如逃窜的兔……果然发高烧了。正想起身去调副退烧药让他服下,却冷不妨自己的手忽然被他握住了! 耶律晁锋大惊一掌刚要劈下,却发觉那手并未扣住他的脉门,而是无力地,微微发颤地轻握住自己的手指。 “痛……”声音传来,像初生的猫叫般微弱。 伸手抚开他额头粘湿的黑发,耶律晁锋坐下来却一句话也说不出,他凝神眼前青年的容颜……这昏迷中也微蹙的,郁郁不乐的眉……这疲惫痛楚的面容…… 好像在那里看到过,好像在那里感受过。 见展昭嘴唇翕动,他俯下身去想听个仔细……却是“玉堂快走……玉堂快走……” “你再也看不到白玉堂了。”耶律晁锋轻声说道,“还是操心操心你自己吧。” 展昭的眼睛忽然睁开,茫然而没有焦距。但他唇角却露出一丝欣慰。“原来叶大哥你在……” 闻得这句话,耶律晁锋浑身居然一抽搐。 事已至此,你为何还要这样来唤我? 我不是什么叶大哥! 刚要发作却又听到展昭低微的声音:“我很痛……能抓……你的手……吗……” 这几个字让耶律晁锋猛然心一揪,刺痛苦涩的滋味究竟是因为什么? 纵有千般恼怒,此刻也因为它而烟消云散。“能……” “你想要什么都行……”他甚至没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更不明白自己想要说什么,只是握着展昭的手,他渐渐地,打定了一个主意。 待展昭恢复一些意识时,他觉得自己浑身一阵紧似一阵的抽痛……习惯了的事情。可自己的手却好像被谁牢牢地握着。 “再喝一口,一口就好了……”这是谁的声音? 耶律晁锋见勺子里的浅褐色药汁逐渐淡去,而展昭似乎有些清醒过来。放下碗轻拍他的背部道,“你……好些了?伤口很痛吧……我待会帮你重新敷药。” 展昭在看清楚眼前人到底是谁的那一刻,浑身都僵住了。随即他像被烙铁烫到一样用尽力气猛推开耶律晁锋。“你……少假惺惺!” 他见自己的镣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取下,咬牙道,“我不会说……到底把盟单藏在哪里……你怎样都是白费心机!” 谁知耶律晁锋却慢慢说道,“我,不会再问你关于盟单的事情。” “我只想你告诉我……有关叶朝枫的一切。” 展昭听得这轻描淡写般的话只觉得心中气血翻涌,“你……” “你不愿意?”耶律晁锋见展昭脸色即痛且哀,刚才由于推自己而背部的伤处似乎又裂开,一团殷红从绷带下扩散出来,叹道,“先不急……” 见他沉默,耶律晁锋起身去取绷带膏药却见展昭面如死灰,目光落在桌上的两把剑上――――其中一把剑通体本是皓白,但如今却是斑驳红黑,甚至还有一个明显的痕迹――――被他主人临终时握在手中……鲜血顺着手掌蜿蜒而下。 “你的湛卢也在我这……等你伤好了,可以连这把画影一道还给你。只要……”耶律晁锋随手取过画影,坐在床边道,“这是我最大的仁至义尽。” “白玉堂虽然聪明但性情却不如你沉静,自恃又太高而小瞧了冲霄楼的机关,所以才有此下场。人死不能复生,你还是多为自己的出路想想。” 展昭闭上眼睛,强忍伤痛暗暗深吸口气,那个男人伸过来探视自己额角的手虽然是温暖的,但展昭却觉得自己在微微发抖――――因为愤怒而寒心。 “好了,我先帮你……”耶律晁锋一边说话一边扭过头去拿一旁的膏药,却只听到“铮”一声,手上顿觉一轻! 原来展昭不知从那里生出来力气,乘自己戒备松懈竟然伸手来夺剑! 电光火石一瞬间,心知绝不能让他拿到这把剑,耶律晁锋的手指也飞快地向那已出鞘的薄薄剑尖捏了过去! 剑柄被展昭握在手中,但剑尖却被耶律晁锋紧紧捏住,再也抽动不得。 画影清亮如水的剑身,映出了雪亮的寒光。 耶律晁锋见展昭裹在前胸的纱布似乎也渗出了鲜红来,眼睛一眯冷冷道,“现在放手,我最后再饶你一次!” 展昭固执地死死握着剑,黑眸之中愤怒与哀痛却更甚。两人僵持了半会,耶律晁锋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我只数三下!一――――二――――三!”耶律晁锋忽然施力一推,握着剑尖狠狠向后一捅!同时另一手上的长长剑鞘也敲向了展昭握剑的手腕! 展昭身体本已经虚弱之极,方才又是拼着最后一口气力才夺到剑,此时怎可能抵挡闪避?腕骨一麻,宝剑脱手后剑柄毫不客气地撞上了下肋,疼得他眼前一黑几乎昏倒在床上。 “你这可叫做敬酒不吃吃罚酒!”耶律晁锋夺过剑来却狠狠往地上一抛,只听到叮当一声。他冷笑道,“看来今天不把你这御猫的爪子都磨钝了,你都不知道好歹是什么意思!” 拿起取下没多久的沉重镣铐套在无力反抗的展昭双手和脚踝处,咬牙切齿地本要撕开他身上粘着血的绷带――――只要一下便可血肉模糊。却不知怎么就是下不了手。 痛恨自己到了现在还是心软,耶律晁锋起身离开床,恼怒地拿起书上的茶杯,将其中的水一饮而尽。 这杯子,就是刚刚皓兰投下“忘川”之解药的那个。 冰凉的水似乎有镇定的效果,他喘口气,对着床上展昭道,“你别以为我会轻易便宜了你,世上不一定非要疼才能让人痛苦!” 打开抽屉取出一个小瓶子,倒了颗黄色的药丸在手中。想了想又把它扔到了桌上的碧玉酒壶中,晃了晃。 再走到床边伸手一捏展昭的下颌,迫他张嘴后毫不怜惜地把那满满一壶郁金香酒硬是灌了大半下去! 展昭被呛得剧烈咳嗽不已,原本清甜的酒入腹后竟然似一团的火焰在炙烧他的五脏六腑!虽然不疼但他几乎是立刻便额头冒出了豆大的汗珠。 浑身焦灼的感觉……好热……难受。 水…… 耶律晁锋冷眼看他抽搐起来,道,“这叫‘烬蚒’,原本是在冰天雪地中为防止冻死的药,只要和着冰雪服下就能让人在三个时辰之内感觉暖和,没想到今天却可以派上这种用处。” 他说着却觉得自己的头有些微疼痛,伸手揉了揉。 一柱香的功夫,展昭身体下的褥子都被弄湿了,纵流的汗水和着伤处的鲜血,一点点洒在床上,触目惊心。 耶律晁锋忍着越来越厉害的头疼,用手指蘸了水涂在他干裂的双唇之上。“想结束这种难受就快告诉我之前……叶朝枫的一切事情!” “只要点头,我就喂你喝水缓解药性,等你好点了再说都可以。” 展昭费了一番功夫才听清楚这个人在说什么,他竭力摇摇头,咬牙不语。 脑门上的筋一阵刺痛,耶律晁锋也没有心情和他耗下去,怒道,“那你就等三个时辰后我再喂你一颗‘烬蚒’吧!” 忽然听得王府之内一阵乱哄哄的嘈杂声,耶律晁锋刚一皱眉却见自己房间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一个高大的黑衣蒙面人闪了进来又把门合上。 这人只露出一双狭长的眸子,却依稀有怒火在燃烧。他瞪着耶律晁锋,随手将自己蒙面的黑布拉了下来――――深邃的轮廓中,五官如刀削般深刻。 “天宏……?”耶律晁锋认得这是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亲叔叔,只是……他为何会如此打扮,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头疼更加剧烈,他不由自主地伸手去揉了揉太阳穴。“你怎么……?” 耶律天宏一言不发,走到床边却道抽了一口冷气――――伤痕累累的人,双手双脚被镣铐铐着,抖着手一摸,他浑身软绵绵却滚烫得惊人! “你……你……”耶律天宏指着晁锋,“是你做的?” “是”字刚刚出口,耶律晁锋只觉得掌风一扫,他向后闪去,躲过一记重重耳光。“天宏你做什么?” “你怎么能这样对他!”耶律天宏直扑过来,揪住他的衣领,哀痛愤怒的语气让耶律晁锋一愣。 狠狠用力将他一推,耶律晁锋站立不稳,头“砰”地一下撞上了床柱。 这一撞几乎让他眼冒金星,只撑着桌子――――无数纷扰的东西随着那一撞像是色彩斑斓的蝴蝶群一下被搅动,在脑子里纷扬飞舞起来。 耶律天宏再也不看他一眼,拿起剑斩断展昭的镣铐,将他横抱起来径自向外走去。 耶律晁锋听到门“砰”地被砸上,但他连转头去看的力气也没有。头疼欲裂之下他伏在桌上,伸手胡乱抓住了一只杯子…… 那脑子里纷扬的蝴蝶开始清晰……手里的杯子被他一下捏成几块。 锋利的瓷片被牢牢地死死地握在手中,鲜血如同眼泪般自掌心一滴滴,一滴滴滚落。 因为疼痛,他浑身都开始战栗。只是不知道这疼痛是从何而来,缘何而来? ################# 重贴局部 形势已经是万分凶险,耶律天宏只觉得后背凉飕飕的,闪避间眼角猛然睨到一个身影飞速从哪边冲了过来――――随后听得一声断然大喝――――“住手!!” “住手!!!!!” 李明央见是耶律晁锋,当下纵身一退,他人离开缠斗圈子的同时,新赶来的王府佩刀侍卫们顿时将那几人所在的空地围了个水泄不通。 这一声大喝,如同眼见谁持着锋利的刀刃,在自己身上毫不犹豫地割下一块血肉来,一瞬间的麻木恍惚,一瞬间的不敢置信,连那火灼般的疼痛,仿佛都因此而含糊不清。 展昭听得那一声大喝,竟然竭力转头向那个人望过去――――只是阳光太过刺眼,因为重伤疼痛,额头上的冷汗一滴滴流下来,视线恍惚模糊。他怎么也看不清耶律晁锋的身形和表情。 看不清那个人面如死灰的脸,看不清那个人琥珀色的眼睛里,是何种神情。 只能听得到,一片寂静中那唯一传来的几声沉重的脚步,竟然有几分踉跄。 踉跄不稳。 只能听得到,如此而已。 他拼着最后的气力,咬牙伸出颤抖的手,抹去流到眼睛上的苦涩汗水―――――想要看个清楚。 也许,只用看那么一眼就能清楚――――那个人……因何而踉跄不稳? 烬蚒在火热的阳光下,效果发挥得更淋漓,头上的汗水刚刚擦去,却又渗了下来。手臂一阵发软,展昭已经暂时无力再动弹,只能在异常酷闷的气氛下,喘息。 定要再看他一眼……清楚的一眼。 让我看明白,他为何会脚步踉跄。 “……”耶律晁锋极力咬紧牙关,将几欲脱口而出的话硬生生憋死在喉咙里。因为阳光太过刺眼,眼前一片白得刺目的缭乱,像是大群诡异的白色蝴蝶在一瞬间破蛹而出。喉咙剧痛,他有些绝望地闭上眼睛――――攒紧拳头,手心伤口的鲜血一滴滴滚落下来。 就是这双手…… 现在还能说什么?还能说什么? 再睁开眼,只看见展昭浑身触目惊心的道道伤痕,看见他虚弱却难掩哀痛的乌黑色眼睛,在苍白憔悴的脸上如同暗夜里的涣散焰火。 熠熠闪亮的哀痛,是为了谁? 脑子里茫然一片…… 阳光从未如此刺眼,懒散蔑睨着处于奇异安静中的后院,地上点点猩红的血迹和着零散的兵器,凌乱的花瓣树枝横七竖八地拼凑成一副无聊却残酷的图画。 天地间仿佛都只剩让人窒息的寂静。原来,这就是我曾经以为的刻骨铭心。这就是我最终得到的刻骨铭心。 眼见展昭又抬起满是伤痕的手臂,颤微着档在额前,竭力向自己看来…… 事已至此……你还要看清楚什么呢? 已经不会有比今日此时更深刻的清晰,我定要,让你明白。 凉风吹得树叶一阵沙沙,那头上晃动的阴影,将刺眼的阳光略微遮住。也在这一瞬间,展昭终于看清了耶律晁锋的眼睛。 似乎恍惚的一抹掠过后,他的眼神里丝毫没有半点不忍的神色,只有看透一切的犀利和冰冷。 冰冷却平静地,凝视着自己。 迷迷蒙蒙地,展昭忽然想起,当年他刺伤自己之时……也是如此的眼神。凉意向四肢百骸渗去,他强忍胸中的刺痛,张了张口想要说什么…… “没有用。” 低沉的三个字,忽然从耶律晁锋的口中冷冷说出。 像是不容许给自己反悔的机会,在展昭还未来得及仔细体会这三个字的时候,耶律晁锋迅速地略挥了挥手,琥珀色的瞳孔泛出冰冷狠绝。 充满杀意的冰冷狠绝。 有意让每个人都看清楚,听清楚般,他一字字大声道 ――――“调弓箭队来!把他们全部围剿,一个不留!” 全部围剿,一个也不留。 足以粉碎任何一点点心中隐约的妄念。 展昭觉得仿佛五脏六腑都硬生生被这命令撕成两半。他身体猛地一倾,虽然竭力用手捂住嘴,但一线线粘稠的鲜血,还是顺着手的间隙,淌下。 不再抱有任何期望的心死颜色,原来是绝望的红黑。 心死,心死,今日缘灭于此。 他的手,终于一松,无力地垂下。 黑暗吞噬了一切意识。 一群惊惶失措的鸽子在这一方天上飞速盘旋,点点银灰色的弧线如同天空的泪痕。 一纵即逝,没有人看见。 大肆杀戮余后的味道,如同地上残留的腥红血水一般,爬伏蔓延开来。 只是院子里,终于恢复了真正的平静。 侍卫们将地上的死伤者抬出去,将一地狼藉的残枝败叶扫空时,李明央轻轻走到了犹自呆立未动的耶律晁锋身侧。 “所谓置之至死地而后生……那贺兰嵘他们就还真能做到。居然他们最后还是杀出重围,护着昏迷不醒展昭跑了。” “……” “耶律大哥……” 李明央直视耶律晁锋漠然得近空洞的琥珀色眼睛,“襄阳王府的弓箭队,昨日奉你的命令到冲霄楼去守卫了。” “你……明明知道他们根本就不在王府里,为什么还要下那样的命令?” 耶律晁锋似乎是轻轻喘了一口气,“是啊,我明明知道,却还是要那样下令……为什么呢?” ……为什么呢? 目送李明央最后一个离开这院子,听得他的脚步声逐渐消失,耶律晁锋缓缓转身,走到院里的某棵大树下。 像是绷了很久的紧弦终于得以松懈下来,他无言地,有些颓然地坐下,靠在树干上。 阳光被树叶筛成斑驳的块状,光与影,明亮和阴暗,交织成一张密密的大网。落在那看不出任何表情的英俊面容上。 风吹过,他静静坐着,只有投在身上脸上那疏驳相间的光斑,随之拂动。 有些累了…… 他抬头仰望,原来头顶依旧是无际碧空,晴朗如洗。 原来一切,就止于如此。 只是有些……疲惫而已。 疲惫而已。 他这样告诉自己。 ################################# 这便是小叶和昭昭此生中最后一次会面~~~~~~~~~~正传的故事和番外没啥米联系 小叶最后会以南院大王的身份,在八年之后去世。临终前再次听到那首金缕衣…… n年后,昭昭来到小叶的墓前…… 上叙内容,且听下回补完篇。 ################# 小叶最终结局 补完篇 草长莺飞,平湖如镜,水绿似茵。 这不是天似穹庐下的金戈铁马,但在哪里见过。 低头看,倒影摇曳――――身穿浅灰色长衫,手握黝黑长剑的青年,琥珀色的双目冷睨。 为何又回到了十五年前,初涉宋国一般? 罢了,当初心事重重,从来都未曾理会。原来碧于天的春水,吹面不寒的杨柳风,让人如此惬意。 温文尔雅的南国,像极了……像极了什么? 恍惚出神间,两侧山水如走马灯一般,消失不见。 耳边听得蝉鸣,已是站在一棵榆树下。茂密的树叶被阳光忽然穿透,仿佛有奇特的波纹在一圈圈慢慢漾来。 前方那一袭暗红色官袍的背影,为何还不转过身来? “你也该放松放松,不如和我一道……先去你的江南,再回我的塞外。” 只待那人转身过来,我便这么对他说。 一定。 心脏猛地狂跳,正期盼间却有声音在耳伴低语道――――“燕王殿下……燕王殿下醒醒,皇帝陛下来探望你了。” 耶律晁锋眉头一皱,终于睁开了眼睛,映入眼帘的是深红如腥血的锦缎帐幕。原来自己,仍然身处在府邸。 屋檐下金铃铜铎声声,曙光透窗而入。原来江南只在,南柯一梦中。 任是怎样的一世荣华尊贵,也逃不过生老病死。 握了握手,却感觉不到任何聚集的力量,他犹自心底长叹一声。对半跪在跟前,那两眼都有些红肿的贴身侍女道,“既是陛下来了……快扶我起来。” “皇叔――――”刚刚勉强咽下几口浓浓的参汤,一个身穿龙纹缂丝袍的八九岁孩子,便从门外闯了进来。见到这孩童,一屋子侍里的人竟然都齐刷刷跪下。 那孩子走到耶律晁锋床头,拉着他的手道,“皇叔,你好些没?我还想和你去围场打猎……” 耶律晁锋露出一丝苦笑,目光示意侍女扶自己靠在枕头上,注视着这登基不过才两年的孩子。 名义上为叔侄,实际却是堂弟。 死的死了,走的走了,他是自己身边最后一个血脉相连的亲人。 待其他人都退下后,“洪基……”他喘息两声才觉得心口舒畅些,“你按我上回嘱咐的……招韩王重元,梁王乙辛回来了吗?” 耶律洪基懵懂地点了点头。“依照皇叔所说,我还暂时让舅舅掌管了上京的十万禁军。皇叔是想让他们去打仗?” “……等陛下长大了,就会……明白。”耶律晁锋听得自己的安排已近妥当,却没有力气再解释下去。 只几句话,已感力疲。他闭目,却不甘心般低声最后问道,“陛下……近日功课如何?” 耶律洪基小心地将他的手放回被子下,“昨日才学了一首诗,宋人的文字,我已经大都识得。” 见耶律晁锋似是含笑鼓励他背来听听,耶律洪基清清嗓子,稚嫩的童音大声背诵道,“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惜取少年时,花开堪折……” 黯淡的双目骤然睁开。却惊得耶律洪基一退,“皇叔……” “……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床榻上的人,竟然也低声吟道,却反反复复就是这么两句,如同在咀嚼一枚青橄榄。 为何缘分之线早已断去多年的时候,它依旧如此苦涩? 反复低吟中,昏昏又睡去。 梦里是那支绿丝绳系着的竹签,上面刻着这首金缕衣。 求得的下下签。 还梦到了什么? 还能梦到什么? 依旧是草长莺飞,平湖如镜,水绿似茵而已。 温文尔雅的南国。 像极了温文尔雅的那个人。 那些温和笑容,那些暗忖思量,那些剑锋上殷红的血泪,那些阳光下苍白的飞花,原来一个一个,都凝铸成脚印。 离世前,要由离窍的魂魄一一拾起――――先去你的江南,再回我的塞外。 拖曳的脚步,捧了一怀的沉重,可曾悔当初? 这日后半夜,辽国燕王耶律晁锋因病薨。享年三十八岁,庙号睿,葬于西郊皇陵。 又过了几年 朝中耶律重元和耶律乙辛两派正争夺兵马大权,再也无人记得这位生前无妻无子的燕王。 他的陵碑,却依旧崔巍。 某个细雨纷飞的清晨,守陵的萧姓老人,忽然见有一男子,自陵山上缓缓走下。 汉白玉的石阶上已长满了青苔,在雨中更是溜滑。是什么人一路走下来,竟然丝毫也不见踉跄? 那男子撑着把伞,看不清是何等模样。只是深蓝的长襟摆下一角,已被雨水略略浸湿成了一块深色。 想必是在某处,静静站了很久很久。 待老人回过神想上前去问一声,那人却已经走远了。 远去的身影,也只是满山翠黛间,薄薄雨幕里一点沉默的深蓝。 见得此景,那两侧青青松柏上凝聚的雨水,沿着叶子,终于一滴滴落下来。 如同迟来的,苦涩的,剔透的,沁凉的泪。 因为从来不曾有谁,和陵墓中人结为同心。 ------------------------------------------------------------------------ [展昭·《破阵》同人] 相见(Just for my Love) 8.15,LEAN&Clare结婚周年纪念。 送老婆的礼物。 啊啊,我知道这篇作不得数……只是应景,亲爱的你别介意~~~~~ 这首诗却也是我想对你说的。 —— 为我尽一杯,与君发三愿。一愿世清平,二愿身常健。三愿临老头,与君数相见。 —— 爱你。 相见 那天他去看他。 秋雨潇潇,一丝一丝细密的雨线无休止地洒啊洒。 山间多的是丛郁的桦树,秀挺的淡灰色树干参差地挡在视线前,走过了一棵,又是一棵,似乎总也不会有尽头。间中也不少颇上了些年纪的老树,树皮上画了道道暗褐的皱纹,像是风沙下绽裂的伤痕,愈合了,印记却镌在那里,再无法抹煞。 枝头的黄叶多少还带着点绿脉。时不时地会有一两片不堪重负地坠下来,也只是比沙沙雨声略重的“嚓”地一响,便覆在了以往伙伴的遗骸上,静默。 或许瞑目,或许还带着点不甘。 山林间的色彩很稳很静,全不似春夏的鲜活明丽。黄叶,白枝,黑土。就是杂在桦林中的松柏,也是沉滞的墨绿。头顶上被枝叶分隔得细细碎碎的天空,浓浓的暗灰色,大约一时半刻间也难以消散。 而这曾经与苍穹同色的蓝,涤了多遍,早隐隐泛出了陈旧的薄灰。 现在,更是被雨打得又深了一层。 初秋,还不到大冷的天气,但雨丝扑在面上,仍是觉着点点沁凉,似乎可以浸透面上的皮肤,钻往更深的地方去。 常常便有调皮的水珠蹦到眼睛里。留驻。仿佛是一双干涸许久的水潭,无根之水被贪婪地吸进去,吸进去,越积越深。 终至满溢。 眼前薄雾蒙蒙。 他走得颇慢。 脚步却是稳健。一步一步踏过,不曾有丝毫犹疑。 特意走在了这山间的小道中。犹记得,十年前也曾从这里走过一次,同样是霪雨霏霏,所不同的只有,——那是清明而已。 然而周遭的景物也看得出有些许变化了。 神道那厚重青石的缝隙间竟也零零落落地钻了不少小草出来,微风里身不由己地摇动不休。道旁姿态雄奇的石兽,身上也多少添了风雨刻蚀的痕迹。 守门的老人,也不再是当年那一位。 只同样是白发苍苍。 终究是有时光夹在其中了—— 音容宛如昨,两鬓俱已斑。待得重逢后,老眼带笑看。 重逢吗? 重逢…… 或者,——这也是他最后一次来看他。 陵墓崔嵬。却是凄凉。两旁松柏高大茂盛,更衬得汉白玉的墓碑坚硬而冰冷。雨凝其上,薄薄一层水痕,仿如被亲人的眼泪所浸泡。 然而看得出来,这里已是很久没有人来祭扫了。 曾经功高权炳的燕王,十年之后,在人们的记忆中,也早不留痕迹。 燕王,雄才英伟,然颇孤高,傲然若天下无人能入其眼中。无妻无子,离世时竟无一亲密之人在侧。早逝。颇引人扼腕。 仍是如十年前那样,他在他面前默默地立了一个时辰。 雨很碎很细,却也渐渐地把衣衫完全浸湿。似乎是有点冷,——可也并不觉得有什么。 ……只是,静静地和他呆一会儿。 只是两个人。 什么也不说。 十年,或许很长,或许只是一瞬间。浮世渺渺,似乎并没有什么事值得挂心。 ——或者是俗世中,心已不在。 记得上一次,唯一切切地告诉他的,也只是关于那两把剑。 他在得知他离去的消息后,在和他遥遥相对的山峰顶上,建了一座冢。 瘗剑冢。 简单得完全看不出来的冢。 里面躺着的,是被遗弃不用的巨阙,和,断为两截的画影。 想来他还记得吧。 峰峦朝挥南浦云,树蔓暮揽西山雨。日日夜夜,相对而眠。 而他早已不再用剑。 雨依旧飘个不住。 他忽地紧紧闭了一下眼,停了一霎,又猛地睁开。之前曾在瞳仁上轻轻覆了一层的悒郁之色也不见踪影。 仍是平日里的刚毅峭拔。 转身。 却不是来时路。 换了官道。几可说是疾步而行。 人烟渐多,偶尔还会见到两三个路人,撑了雨具,目不旁视。步伐都是一样的匆忙。 时不时地还能听到人声,从蓬门或绣户之后传到街上。虽然听不清晰,却也可分辨出,开始多是契丹语,而后南音渐重。 高堂草屋起参差,雕梁石壁接续邻。 几家欢乐……几家愁? 大道上仿佛突然变得空荡荡。又或者整个人世间都是空荡荡,只有,只有他一人而已。 蓦地停了下来。 左手边应是某大户人家的外墙。高墙竟也不能阻挡住内院传出的丝竹之声。 帘外凄风苦雨,宴上欢声笑语。 一番管弦繁…… 歌声如响在耳畔。 轻柔宛转的歌喉,一曲终了,下一曲正缓缓响起。 “春日宴,绿酒一杯歌一遍。再拜陈三愿……” 他如遭雷殛。 怔怔地定住。 原本以为,自己早已心如止水,再不会因什么而波澜起伏了。 原本以为。 原本以为。 立于墙边。直到那首词早已唱完许久,他才缓缓地,缓缓地,回过神来。 恍如隔世。 雨却在这段时间里已经停了。 衣仍湿。 发仍湿。 ……心仍湿。 迈步,腿竟有点僵了。后腰的旧伤,也隐隐作痛起来。 终是岁月不饶人。 感觉腹中饥馁,暗暗叹了一声,他走进一家小酒店。 没什么人,小二领他到靠窗的一张桌旁坐下。 等酒菜的间隔里,他看着窗外,茫茫然地想着什么。 云层里微微透出夕阳的光来,带着点涩暗的橙金。三枝两枝垂柳拂在窗侧,每一片叶子都勾了极细的金边。时不时地,还有积聚的水滴滑落,微光一闪。 似乎……以前也有什么时候,曾有三人也这样坐在临窗的桌旁,把酒言欢。 也只有那个时候,一诙谐一沉稳的两人,才会异口同声地呼他一声,猫儿。 已经多久没有人这么叫过他了? 物是人非……物是人非……物是人非…… …… 思绪好像断掉,一遍遍地在这里盘桓,却无论如何都接不下去。 听得小二声唤,他转过头来。 一壶酒,两碟菜。 却原来不是,旧时风景。 人成各,境非昨。却原来,过去,连一丝一痕,都已无迹可寻。 向小二又要了两个粗瓷碗,在诧异的眼神中斟满。 举杯。 两边各敬一下,仰首。 记得某次欢饮时也曾说过这祝酒词。 “为我尽一杯,与君发三愿。一愿世清平,二愿身常健……” 后面却还是活泼的那一个见他口拙而代他说的,“……三愿临老头,与君数相见。” 持杯轻碰,他与他眼神相交,微微一笑。 啜酒入唇的时候,他就是这样在心里默念着,“三愿临老头,与君数相见。” …… 相见……相见…… 又如何得见。 挚友早已尸骨无存;而他,也已经死了十年。 轻轻咽下喉中的一声叹息。重又举杯相敬:“玉堂,……叶大哥……我们有缘再见。” 小二出来的时候,那蓝衫客人已经不在了。 桌上规整地摆着三只酒碗,一只里余几滴残酒,而另两只却是满溢,似乎根本没有动过。 晚风轻掠。 酒碗小小的圆形水面上泛起细碎的涟漪。 (完) 晕死中……亲爱的你原谅我…… 在仓促繁忙又偷偷摸摸的情况下,完全没有思路另起锅灶……只得拿《破阵》里小叶的结尾那部分胡写了一篇……完全不像话……(泪……) 这点东西居然写了我两天!! 平时没什么消遣,结果就使劲读诗词……好像用得过了…… 后面那句,本来是想写“物是人非事事休”的,结果想起李易安是南宋人……大汗……只好截断。 真是很喜欢“无物结同心,烟花不堪剪”这句啊,可惜没能用上~~ 另外就是,我对辽人的陵墓不太了解,只略微依了明陵的形制。可能会闹出笑话来…… 森林也全是胡写…… 555555,谁有资料啊~~~ 我现在不敢开空头支票了……逃…… ------------------------------------------------------------------------ 《破阵》补偿的幸福番外 海洋的蓝色是因为沉淀了伤痛,天空的蓝色是因为蕴染上淡漠。 天与海两者交集,那一切就宛若一幅图画。 空中只有军舰鸟和海鸥成群结队的飞翔,在阳光的抚摸下,它们俯冲时的翅膀泛出光滑的银亮色,点缀着不带半丝云彩,晴朗而一望无际的碧空。 海风的味道是湿润而略带咸苦。海浪平静有节奏的一下下冲刷着黝黑的礁石,每一朵浪花撞击过来,便牺牲溅碎成一串雪白的珍珠泡沫,长年累月如此,原本突兀如犬牙的礁石日趋向平滑圆润的稳固。 海边有一个小码头平台。 上面只有一个身穿休闲服的年轻男人,手持海竿正在悠然自得地坐着钓鱼。在他手旁的小圆桌上,放着一盒半开的古巴雪茄,一瓶法国白葡萄酒和……一把乌黑的手枪。 听得身后传来汽车的引擎声,男子略略扬了扬眉毛,但手持钓竿的姿势却未改。只是将含着的雪茄又重重抽了一口。 雪茄头顿时红亮起来,烟圈腾起,带着呛人的辛辣味道。 皮鞋踩在木质平台上发出的声音越来越清脆,而且是两个人。他取下雪茄,头也不回淡淡说道,“六叔。这样我可钓不到鲱鱼了,今天吃什么?” 一个强忍着笑意的苍老男声响起。“如果小叶你不介意,可以把我这把老骨头熬汤。” “都说是老骨头了,我还想留着牙齿到八十岁。”年轻男子说着却猛然将钓竿一拉,原来钓线上竟然悬着一条刚刚吞下饵的大鱼!正竭力挣扎妄图要逃避落人腹中的命运。 连粗大的海竿似乎都因为鱼死命的挣扎而有些弯曲。 年轻男子微微一笑,忽然只听得“碰”地一声,他借着钓线抛出的弧度,将那条鱼狠狠掼在了厚实的平台木板上!! 连平台上站着的人都可以感到震动的力道。 再拎起时,鱼如同失去生命般,静悄悄悬挂如同傀儡。 “只是被砸晕了而已。”男子说话优雅未变,“这样既不费事,到它下锅的时候也能保持新鲜。” 跟在六叔身后的另一个青年男子,虽然未仔细看这说话人的容貌,此时却在心里留下了对他的第一直接印象----这是个心狠手辣的男人。 做卧底不是没见过狠毒的人物,只是此人还能在外表保持一幅平静温和得理所当然的模样…… 正心里暗暗思量。他忽然听到那男人对六叔说了一句话----“我不需要保镖,麻烦六叔还是把他送回父亲那吧。” 大吃一惊抬起头来。不想正好迎上他转头省视自己的动作。虽然那男人戴着墨镜,面露微笑,青年却能感觉到那一瞬间,墨镜背后目光源自习惯的锋锐犀利! 表面上不动声色,青年脑子里却回忆起早先收集到的一些资料----这个犯罪集团核心人物之一,名叫叶朝锋的男人生母是法国人。 现在看来他的身材容貌果然混合了东西方的特征:栗色头发略带卷曲,宽肩阔背,原本应该白皙的皮肤被晒成健康的古铜色。 不得不承认,果然是个极其具备魅力的英俊男人。 恐怕也是到目前为止,自己最难对付的“对手”。 叶朝锋转过头来,第一次正眼看这个自己打算要辞退的“保镖”,却在那一霎时见到了一双深沉清澈的乌黑色眼睛。 仿佛在哪里见过,茫然不知所措。 脑子里遥远的什么随即被触动了,像是有柔软的东西在心底发出萌芽,又像是有一种奇妙的感情如水般溢过心头,流淌而出。 “我决定要他。” 在六叔以为自己耳朵出了毛病的时候,他已经走过去,温和地问那个青年道,“你……叫什么名字?” 他的态度变得太快,以至于被问的人都没完全意识过来。一愣之后不卑不亢地答道,“叶哥好,我叫赵湛。” “赵湛……当我的贴身保镖可不是轻松的活。要能忍受我几个小时一动不动坐在海边钓鱼的毛病才行。”他说着边笑边摘下了墨镜。 不大似东方人的高鼻深目再也没有东西可以遮掩。 他眼里浮现出明亮又温和的光彩,让赵湛没来由的心中一悸,随后心脏莫名的狂跳起来。 不是没有察觉到危险的不寻常,只是感到自己似乎已经被牢牢牵绊住,脱身已是不可能。 也是因为……不愿意“脱身”。 目送走满意离开的六叔,叶朝锋见赵湛安静的站在自己身旁,心中竟然没理由地欢欣起来。他微笑着又抢先打破略微尴尬的局面,“你……抽不抽烟?” “不。” 见他摇头,叶朝锋却将手中的雪茄往桌上一摁,熄掉了。 ……他是怕烟草的味道呛到自己吗? 赵湛胡乱想着,一边却愣愣地接过那男人递给自己的另一根折叠钓竿。待回过神来,已是坐在了他的身边。 叶朝锋帮着把他的钓线抛到海里,“一条鱼肯定不够两个人当午餐。”他说道,“我们得再多钓几条。” “中午我想做生鱼片,喜欢吃吗?” 他似乎丝毫都没意识到赵湛的保镖身份。 赵湛听到这话有点想笑,却还是礼貌的回答道,“叶哥你太客气了,我无所谓吃什么。” 叶朝锋又对他一笑,便也不再说话。 他们安静的坐在小平台上,手持钓竿等待着不知什么时候才会咬饵上钩的鱼。就这样,赵湛开始了他自离开警校后第三年五个月零十八天的卧底生活。同时也是身为叶朝锋贴身保镖第一天的生活。 一望无际的远方,天与海相连成一道靛蓝色的美丽风景。 海风吹过,流动的空气中只听得到海浪冲撞着礁石的哗哗声。 但冥冥之中却有另一种低语在萦绕回荡----海与天相接,只是一个谎言。二者距离从来都无限远,无限远。 却是谁也听不见的声音。 在无限远的距离下,在靛蓝的谎言中,一个真实却短暂的幸福,终于重新开始。 ------------------------------------------------------------------------ 儿童文学短篇 之 《虾给我》 女子的脸上虽然蒙着面纱,却依然显现出优雅的绝世风姿。她蹲下身体,把自己孩子的头发捋了捋。“为娘有话要和大师单独谈。你先到外面去玩会不好?” 这个孩子还只比他娘的膝盖高一点点,他“嗯”了一声,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寺庙的外面,早就聚集了一堆小孩,有一个被蒙着眼睛,正伸出手去探前面有没有人。 其他的孩子,一个个都摒着呼吸,虽然脚不能挪地方,却都竭力地躲避着那个孩子的探过来的双手。 后来的孩子看来被他们吸引住了,站在一边看着他们玩。 很快,那个蒙着眼睛的孩子,就摸到了他的面前。 “我抓住了。”他一手拉住好不容易碰到的衣襟,另一手则像他的脸上和身上摸去。“玉堂没有这么高……” “头发不是小云那样的……” 半响,他终于说道,“我……我猜不出来你是谁。我输了。”说完自己扯下了蒙着眼睛的黑布。 对面的孩子,一眼就看到了一双漆黑的眼睛。黑得就像是……春天宫女捉来的蝌蚪。 而黑眼睛的孩子,一见他,脸刷地一下就红了。因为被自己摸了半天的这个孩子,从来都没看到过。 “对……对不起。”他轻声说道。“你……要不要一起玩?“ 被“冒犯”了的孩子只是点点头。 “我叫展昭。你呢?” 这个孩子眨眨眼睛,说不出一句话。 围过来的其他孩子中有人不满意地道,“喂!你怎么不说自己的名字?很没礼貌的!” “说啊!你到底叫什么名字??” 可还是没有听到任何回答。 “原来是个哑巴!” 新来的孩子一听这话,恶狠狠地瞪了一眼说出来的那个穿白衣服的小孩。一手推开叫“展昭”的孩子。 他又拨开众人,干脆坐到寺庙对面的一颗大树底下去了。 “别理他,我们玩我们的。”穿白衣服的孩子哼了一声,不屑道,“展昭你输了,继续当鬼!” 嘻笑的声音,继续在空地间传开。 “哑巴孩子”也懒得理他们,自己揪了一根草,含在嘴里索性往石头上一躺,闭上了眼睛。 很快,他就觉得眼前好像有什么阴影投下来。 张开眼睛一看,原来那个叫“展昭”的孩子,静静地站在自己面前。 “我……可以坐你旁边吗?” “哑巴孩子”往一旁挪了挪。 他坐下,对着正眼也不瞧他一下的“哑巴”笑了笑,“谢谢你。” 又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红彤彤的枣子,递过去。“很甜的……” “哑巴孩子”转过头来,看了看他半会,终于伸出手接过了枣子,咬了一口。 ……的确很甜。 “你的眼睛,颜色真漂亮。”那个孩子赞叹道,“好奇特的颜色……我从来都没看到过的。”说完他也往树后一靠,凝视着天空不知道在想什么。 随后的时间里,任由其他的孩子玩得再热闹,他都没有离开“哑巴孩子”半步,只是连话也没怎么说。 但当“哑巴孩子”有意无意间看向他时,却总会见到他朝自己微微一笑。 让人看了很舒服的微笑。 寺庙里的钟声敲响的时候,“哑巴孩子”看到自己的母亲站在寺门口对自己招手。于是连忙起身。 “你……回家了?” “哑巴孩子”又看了他半响,终于开口。“谢……谢。” “原来你会说话啊……”孩子高兴地笑了起来。“我们明天再一起玩好不好?” “以后长答了……虾给我吧。”身边的孩子看着他,没头没脑地忽然蹦出来这么一长句话。只是他说得很慢,发音又非常古怪。 并不懂他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在困惑中只见对方满脸期待的表情。想必也不是什么坏事情。他终于点了点头。“好……。” 看着今天才初次见面的新朋友一步三回头的走远了,他继续回到了问题上:“到底‘虾给我’是什么意思呢?” “喂!展昭!!”那个穿白衣服的孩子凑了过来。“你在想什么啊?” “玉堂……刚刚那个人不是哑巴。他最后说话了。” “说什么?” “好像是什么‘虾给我’……不太明白是什么意思。” “笨!”白玉堂一翻白眼,“他对你说‘虾给我’就是要你给他虾啊!!” “……噢……原来是这样……”展昭喃喃道,“那下次见面我就带虾给他好了……” “可他喜欢吃虾还是要养在水缸里呢……?” 白玉堂“哼”了一声,双手叉腰,不悦地瞪着展昭。“这种不知道从那里来的野小孩……你对他这么好做什么?” “糟了!”展昭这个时候猛然想起来,“我……我一直都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 “不知道就算了!!” …… 儿童文学之 梨是我的 事情已经过去了很久,但六岁的白玉堂依旧很讨厌那个要虾的死小孩。原因是展昭为了那个承诺,要给他活生生的虾,居然不顾不会水而下河去捉。间接害自己衣服打湿了不说,回家后还被娘揍了一顿屁股。 为什么自己也搅了进去?因为我白玉堂是展昭的好兄弟!最后如果不是我帮忙,他怎么可能逮到虾呢? 所以…… “喂!展昭!你有没有在听我说什么?”攀在梨树上的白玉堂对着底下的展昭嚷道:“叫你接一下,我要扔了,别掉地上啊!” 展昭仰起头,乌黑的眼珠儿透着清澄,“玉……玉堂。还是不要吧?这树不是我们家的,不要摘的好。” 白玉堂撇了撇嘴,“上次我们说好了的,干什么都在一起。我帮你捉到了虾,难道你不肯帮我摘梨,要反悔赖皮吗?” 他故做生气地摇了摇脚下的树枝,立即引来展昭的惊叫声:“不要!你会掉下来的!” “我摘我的梨,掉下来也――和――-你――没――关系!”他看着展昭委屈地张了张嘴,心头顿时涌起恶趣味的快意,他发现喜欢看他被自己欺负呢。 再一看,他小小地吃了一惊。因为展昭也踩着树干,竭力爬了上来。只是一张小脸儿不知什么缘故涨得通红。 “玉堂……”他保持好平衡,挨着白玉堂坐下。“别生气。我们先摘,完了去和主人说一声。” “这还差不多,我还可以付银子给梨树的主人呢。”白玉堂得意地点头。“我有很多银子呢,昭你想吃什么我们都可以去集市买。” “嗯~” 白玉堂心情大好,顺手从枝头上摘下一个大梨,又从怀中掏出一方巾擦了擦再递给展昭:“那,吃吧。我听娘说过,这寺庙里的梨比起外面卖的要好吃呢。” “那……”展昭咬了一口后赞许地点点头,“玉堂你说我们把梨核儿带回家种在土里,也会长出好吃的梨吧?这样就有很多可以分给其他人了。” “随你便。”白玉堂迫不及待地再摘下一个,也咬了一口。不错不错,又脆又甜,可惜汁水让手粘腻腻的。 两个小孩子吃得正带劲,突然后院连着前殿的那张门开了,又有一个小孩走了进来。白玉堂依稀觉得他有点眼熟……而且是不让人喜欢的眼熟。 他将吃完一大半的梨扔了下去,刚好砸在那个孩子的脚前,引得他抬起头来看。 那孩子在看到展昭时,眼睛都惊喜地发亮了。 见身边的展昭高兴地说道,“原来是你……”白玉堂不屑地撇了撇嘴,后悔刚刚怎么没对着他的脑袋扔。 “上次我答应了给你虾的。”展昭说着想下树去和这个久未见的朋友说话,可白玉堂不知道为了什么一边揪着他的衣角不放,一边还说道,“展昭,你那边有个好大好大的梨,摘给我吧。” “哦……”展昭很疑惑,但他还是照做了。白玉堂接过梨又朝树下眼巴巴的孩子得意地扮了个鬼脸。 那不知名的孩子看到他们这样,顿足说道,“梨……梨是我的呀!我不要梨这样!” “什么梨是你的?”白玉堂呸道,“这明明是寺院种的。你是和尚吗?” 那孩子不理会他,径直也来爬树,看来是此中老手的样子三下五除二地就攀到了他们身边。他来不及坐好,就也扯住身边展昭的手道,“上次答应了虾给我的……” 展昭被他的热情弄得有点不好意思,他点头道,“虾养在水缸里了,我带你回去拿?” “不是。”那孩子有些着急,继续道,“答应了虾给我,所以梨是我的。” “啊?”展昭怎么也不明白虾和梨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他只好稀里糊涂地答道,“虾肯定是要给你……既然梨也是你的……那我们向你道歉吧。” “我不干。”白玉堂凶巴巴地瞪了展昭一眼。可他没料到那孩子突然伸手过来猛地一推――――他坐不稳当,从树干上滑下,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诶亚好疼!”他揉着臀部又见衣服弄脏了,回去娘肯定知道自己又没干好事,气得眼里冒火冲着头上嚷道,“好个阴险的坏蛋!” “展昭!揍他!” 展昭见他将白玉堂推了下去也生气了,“你做错事,快向玉堂说对不起!” 那孩子粘在展昭身边,无辜地眨了眨眼,似乎好让自己的琥珀色眼珠看起来更具备吸引力,又用一种受了委屈的腔调一个劲地说道,“可梨……梨是我的。” “梨是我一个人的。”他扯着他的衣角,强调道。 茫然的人轮到了展昭,他看着树下气鼓鼓的白玉堂,……心想玉堂被这孩子推下去了,我要替他两肋插刀。 再看着使劲粘着自己的孩子,……可梨是他的,我们先做错了呀! 到底……该怎么办呢? 辽国篇 片段 “陛下,展大人在宫外求见。” 耶律晁锋沉思一瞬,将右手上的棋子“啪”一下放定在某一格,“让他进来吧。” 展昭第一次,踏进了辽国皇帝的寝宫。他无心去注意周围的富丽堂皇,一眼只看到耶律晁锋静静坐在楠木桌旁,左臂的袖子高高卷上,那伤处正被宫女用丝巾沾了温水,仔细地拭擦着。 金盆中的水,已经被染成了淡淡的红色。 挥退宫女,耶律晁锋一手拿起桌上的绷带,一边淡淡地对展昭道,“怎么?展大人要兴师问罪,也该等我先把伤口处理好再说吧?” 展昭身体一震,“我并非……” 耶律晁锋略一低头,待飞快掩盖下自己眼睛里的神情后,继续对着眼前难堪的青年道,“难道展大人不认为,这袭击公主的刺客也是我背后指使的吗?反正我这人既阴狠又狡诈。” 展昭直直对上耶律晁锋,“不,我相信你不会那样做。当时我们都大意了,若不是你反应够迅捷,相信那装死的刺客最后发的那一枚镖定会射中你的喉咙……所以一定不是你。” 耶律晁锋眼神一犀,“原来你相信的依旧不是我这个人……而是相信那个刺客最后一招是为了要取我的命……” “多谢了,展大人!你请回吧!!” 他冷冷地看着展昭脸上浮现出的神色,心中却是一动! 随即拿起桌上的金疮药,自己给自己敷在左臂上。他不看展昭,语气却缓和了下来,“展大人,公主想必也受了惊吓,你去看看她吧……今天我有点累,谁也不想再见了。” 果然不出所料,展昭不但没有退出寝宫,而是走近了自己身边。“陛下……”他顿了顿,终于坚定地说道,“之前我的确是错怪了陛下,还望陛下见谅。” “……我不会怪你的。”耶律晁锋微微一笑,“其实你之前说的没错,我这个人从骨子里都透着狡诈和计谋,你的确没有再相信我的理由。” “而且若我是你,也一定会怀疑公主遭遇到的这些事情……都是我在背后指使。” 他说完看似无意地动了动左臂。 展昭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他凝视着耶律晁锋的伤处,“为什么你不唤御医来看看?” “因为御医的本事还不如我自己。”耶律晁锋注意着展昭的眼睛,没有忽略他看到自己伤口时候的――――痛楚。笑道,“别忘了我母亲可是花残月啊!” 展昭沉默不作声。 “对了……若是展大人不嫌麻烦,可否帮我包扎包扎?”片刻的静悄悄后,耶律晁锋在心里已经打定了一个主意。 他看着展昭将绷带拿起,小心地一层层缠绕在自己的伤处上。“你……陛下这几天就不要再去打猎骑马了。否则伤口会很容易裂开。” “嗯。” 包扎完毕后,展昭正要告退,却见耶律晁锋眉宇间忽然一皱,似乎是在忍受着疼痛。他心里一惊,忙又走过去。 “陛下你……”他伸手去扶耶律晁锋向椅背上靠过去的身体。“难道……” “好像我太疏忽了……那镖上可能涂了……”耶律晁锋的手紧握住了展昭的胳膊,他咬牙说出了这几个字却让展昭的脸色一下大变。 但下一刻,一切都不同了。 因为在展昭脸色变得煞白的同时,耶律晁锋原本握住他胳膊的手一动,如闪电般封住了他身上的几处大穴。展昭顿时瘫倒在原本要去扶的这个人怀抱里。 “你……你……”他还是可以说话,却气得连唇都在哆嗦。 “展大人真是善忘,”耶律晁锋微微一笑,方才的痛楚表情已是荡然无存。“我这个人……的确是阴狠又狡诈的。这一点什么时候也不会改。” “你想怎么样?”展昭竭力让自己镇定下来。他感到耶律晁锋的手,箍紧了自己的身体。 “我想要你报答我。因为我的确是真的救了你的宝贝公主一命,为此还弄伤了自己。”耶律晁锋凝视着展昭困惑的表情,笑道,“刚刚见你其实似乎不是非常憎恶我这个人……所以我想赌一把。” “赌什么?”展昭见耶律晁锋抱着自己向床走去,“你……你到底要赌什么?” “赌的自然是……”耶律晁锋将展昭放在柔软的貂皮床毯上,笑道,“从来没有其他人……上过我这张床。因为……它只能留给我心里真正喜欢的那个人。” 展昭的脸色又是大变。“只有……女人才能和男人同床共枕。” “如果我心里喜欢的那个人……偏偏就不是女人。我该怎么办?”耶律晁锋温和地说道,一边却脱掉了他自己的辽国大礼服,直到只剩下一件长长的丝绸里衣。 他慢慢地,把外面的幕帐放下后,也躺上了床。 见展昭闭目咬牙,似乎正拼命的用内力催动穴道解开,耶律晁锋笑道,“对,我下手并不重,你只要再过小半个时辰,就能活动自如。” “而且我告诉你,就在枕头下面放着一把削铁如泥的匕首。可能你等会儿用得着。”他的手,直接向展昭的腰带扯去。 一翻身,他压在了展昭的身体上。“我……重不重?”略拉开展昭衣襟,手指逗留在他赤裸的颈部……锁骨上,一路抚摸下来。 丝绸在夜晚是如水一般冰冷。但这冰冷的料子下面,却是耶律晁锋火热,有力的身体,虽然他根本是半撑着上半身,展昭却觉得自己胸腔似乎都要被这只不过隐隐挨到的丝绸和肌肤压碎了――――窒息的感觉,刺痛的感觉。 滚烫的气息,缠绕在闭目不语的展昭耳边。“你不至于……现在就昏过去了吧?” 展昭睁开眼,清亮的眸子直瞪着耶律晁锋,“不管你想用什么法子来侮辱我……”话没说完,耶律晁锋的唇,如同点水的蜻蜓般触到了他的唇。 这不是吻。只是一个带着……感情的肌肤相触而已。但展昭的身体,却如同被冷水泼到一样一激灵! “我所作的一切……绝不会有半点要侮辱你的念头。” 耶律晁锋低沉的声音在他耳伴喃喃道,手下的肌肤因为惊惶而渗出一层薄汗……却仿佛具有吸住手掌的力量…… 轻轻抚摩着,一边对似乎在微微颤抖的展昭低语,“不要摆出这种表情,你也是结过婚的男人啊!这种事情……你该不会一窍不通。” “只……只有男女才能如此你明不明白?”展昭咬牙道,“你放了我,我可以当什么事情都不曾发生过……” 裸露在外的肩膀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痛感,耶律晁锋轻轻咬了他一下,“有的男女,明明毫无感情也能做这个……而我……只想和我最喜欢的人做也不行吗?而且……我已经忍耐得够久的了,绝不会再放开你。” “我的时间不多……你穴道解开的那一刻,若你依然认为我是要侮辱你……那就用枕头下面的那把匕首,直接捅我一刀吧。” 他握住展昭的右手,放在了枕头旁边。“如果我要侮辱你……就会把你的双手,用铁链锁在床头。” “记住,今天让我停下来的唯一方法,就是恨得杀了我。否则,我就一定会做到底!”耶律晁锋说完,对着近绝望的展昭露出温和一笑,再度缓缓,俯下头去。 第二次,轻挨上那线条优美却刚毅的唇。 察觉到展昭静静不动的躯体下,汹涌着刻骨的抗拒,耶律晁锋苦笑了笑…… ……我就是喜欢你,有什么错?被你杀了也只是我赌输了而已。 就算活下来……我也知道,将来的我……也许还是只能和回忆作伴。 所以此时此刻,我不要将来,我只要现在,希望它不要……太短。 幕帐外,只听得到断断续续的……逐渐粗重的喘息声。 幕帐内的吻,逐渐灼热,但始终只在……展昭的面颊和脖颈上徘徊。 我就是要等……等到你可以自由活动了的时候才真正放肆。 我也就是要赌……押上自己的命,来换一个不可能的可能。 …… 早晨的阳光透过精致的雕花窗格,在寝宫的地上烙下深黑色的花纹。一只不知名的鸟儿停栖在窗沿上,叽叽喳喳叫了两声,又扑楞楞飞远了。 寝宫里的大寿面鼎中,余香依旧袅袅未散去。 深红色的床帏,被一只手从里面轻轻掀开来。 耶律晁锋披着礼服,从内室中走到了外面。他神采是按抑不住的飞扬,琥珀色眸子更是如同经历了水磨的洗礼一般,熠熠闪亮。 服侍他的宫女,觉得皇帝陛下的心情从来都是深沉捉摸不定的,但今天早上似乎是个例外――――陛下浑身都洋溢着一种快乐。 如此清晰,简单而直接的快乐……和巨大的满足感。 她们的心情也跟着愉悦了起来,因为耶律晁锋即便不是皇帝,对少女们来说也实在是个有强烈吸引力的男人。 但她们懂得陛下喜欢什么样的人来伺候。依旧安静地,依照日常的程序来做事。 梳洗罢,耶律晁锋对着什么也没问的宫女们一笑,“聪明,你们每人……都赏黄金十两。” “我早上只要杏酥,鹿乳和参汤这三样东西,不过每样都来双份。你们再去帮我准备一盆温水和毛巾,还有薄荷膏来。” 待宫女们送来又全都退了出去,耶律晁锋亲自把它们端到了内室,放在床边。 床上……躺着一个昏睡未醒的青年。毛毯只盖到腰际,他身上穿着的,竟然是耶律晁锋昨夜的那件丝绸里衣,从略敞开的胸颈处……可以看到满是深紫红色的印记。 耶律晁锋伸手微微拨开展昭额头上垂下的一缕黑发,轻抚着那依然纠结的剑眉……温暖的手背在他面颊上贴了贴。 “昭……要不要喝点水?”他轻声低语道。 展昭依旧紧闭着双眼,只略动了动薄唇,最后却还是陷回了沉沉昏迷中。 耶律晁锋见展昭依旧沉睡未醒,轻轻一笑,伸手解开了那件丝绸里衣。清晨的阳光下,那肌肤上遗留的证据……越发显得触目惊心。 胸膛,脖颈,小腹处浅麦色的肌肤上……一块一块……密密麻麻,满是被深切贪婪吮吸后造成的淤伤,每一处紫红都代表他饱受了自己火热却温柔感情的凌虐。 那种感觉犹在回味。眩晕灼热的黑甜中……混淆着固执的爆发,绝望的释放……一寸一寸,细心探索他的味道。 终于能得偿所愿。 深吻的时候,坚韧火热的肌肤上布满一层薄汗……是淡淡咸味……连身体上一丝丝略微的颤抖都能轻易捕捉到……属于成年男子……麝香味道的湿润粘滑。 痛苦,绝望,禁忌,羞耻,屈辱,欲望,苦涩, 温柔,大胆,强横,快乐,幸福,理智,甜蜜。 交织成,只要尝过一次……就一辈子也不会忘掉的,心爱之人的味道。 他用手指蘸了薄荷膏,轻轻抹在眼前遍布的吻痕上,希望清凉的薄荷能够缓和淤血带给他的不适。 但指腹却不时触到粗糙的角质――――那是伤痕。经年累月沉淀在身体上,一道道深浅不一,新旧交叠的痕迹。 昨夜在黑暗里已经清晰感觉到这些伤的存在。展昭身上的每一道疤痕……都被自己温柔的反复一遍遍抚摩过,热吻过,轻咬过。 尤其是胸膛上的那一道,四年前,由自己亲手造成的疤痕。 展昭昏昏沉沉间觉得自己的身体像散了架一般,隐隐作疼,不过这种疼痛却不同于以往承受过的任何一种……而是并着极其熨贴入髓的舒适感……身心的极度疲惫让他此刻本没有力气和意愿去思考什么……回忆什么……只想在舒服的地方好好歇歇……只要片刻就好。 但薄荷的味道,像一只清凉的手,缓缓牵引着他一步步自昏沉中走出来…… 涂完了药,耶律晁锋起身去端参汤,但他刚走到桌旁,就听到床的方向传来一声响。 回头只见展昭竟然从床上勉强翻落了下来! 他倔强地半撑在地上,试图站起来却有些力不从心。只能一手紧紧拽着昨夜被耶律晁锋扔在床头自己的衣服,一手紧握成拳。 清醒后巨大的羞耻和悔恨……让他浑身直抖。 耶律晁锋急忙走过去,一言不发便想把展昭重新抱回床上。 展昭抬手一挡耶律晁锋伸过来的双臂,再一咬牙,撑着床头硬是勉强地站了起来。竭力给自己穿上那件一贯的深蓝色长衫,衣带连着系了两回,因为手在哆嗦都散开了。 ――――因为这件衣服……是月华亲手做的…… 我……我…… 耶律晁锋什么也不说,他站在一旁,默默看着展昭的动作。 展昭穿好衣服,步履蹒跚地向大门走去。他只觉得铺天盖地的羞耻感如同热辣辣的炭火般,炙烙着记忆……他恨的,不是耶律晁锋,而是自己。 轻易妥协就范…… 竟然……竟然还有愉悦的感觉…… 我…… 见他踉踉跄跄到了门口,耶律晁锋眼色一犀,几个箭步冲上去,一把将展昭狠狠拦腰一抱,“你这副样子还打算出去吗?” 他抱着羞辱得直抖的展昭,又往内室走去。“我告诉你,昨夜你的反应和感觉,是任何一个正常男人都会的,绝对不该以为是羞耻的事情!” “如果你不明白,我倒是很乐意再多让你体会几次。” 宽阔的大床铺着厚厚的柔软皮毛,那灼热却属于禁忌的温度,痛苦却噬心的味道……仿佛依然残留在上面。 “我知道两个男人之间……如此是不容于世俗天理人伦的。” “因为我喜欢你,无法用言语来表叙的喜欢……日复一日。”耶律晁锋对着好像什么也没听到,依旧因为巨大的羞耻而浑身直抖的展昭缓缓平静地说道,“所以这个世上的任何伦理,如今的我都不会再像以前那样顾忌。” 他坐在展昭身边的床沿上,“不管现在如何后悔和羞愤,昨夜你……身体的感觉是真实的,任何一个正常男人都会那样反应。” “就算是现在,如果我再来一次,你也肯定……” 一听再来一次这句话,顿时有一种绝望之极的神色席卷了展昭的眼睛。他的手紧握成拳,鲜血几乎就要丛指间漏下。 “别这样……别这样……”耶律晁锋的声音在此时却忽然从平静变得温柔起来。“我不会真的还要如何……” 他伸手在展昭紧绷的脊背上轻轻抚过,如同春风。“我只是不想你再因为昨夜……而憎恨自己。要恨就尽管对我吧……” 已经有过肌肤之亲的身体,抗拒不了这种如毒药般的温柔。隔着衣服,依然感觉到展昭的背脊,不受控制般微微抽搐了几下。 “可是我也知道,昭你……从没恨过什么人,更不用说恨一个对你完全没有恶意的人。”耶律晁锋 淡淡一笑,握住了他紧握的右手掌。 “我对你绝不会有恶意。但对你的宝贝公主可就不一定了。只要我高兴,让她一辈子当个以泪洗面的活寡妇也很容易。并且,我作为她丈夫是有这种权力的,应该不会有人干涉。” 展昭紧握的手掌,一下子被扳开了。 骨骼坚实而修长的手指,冰冷的掌心有一层厚厚的茧――――每一个用剑的人都会有。 除此之外,鲜艳的红色从破损的手掌皮肤里,一丝丝渗透出来。 “看你这样,我心痛。”耶律晁锋轻声说道,一边取来了床边的薄荷膏药,均匀地涂在手掌的伤口上。 展昭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却发现这个念头刚刚冒出来,自己的手腕就被看似不经意地握紧了。 在他面前,自己无处可避。 耶律晁锋处理伤口完毕,松开了他的手。“你这个人……一贯都不会照顾自己。虽然手上留下伤痕对大男人来说没有什么,但是你身体的伤痕……已经够多了。” “你只是一个‘人’而已,如果再这样下去,我真怕你的身体有一天会崩溃……” 按抑不住关心和爱惜从他低沉的语调中溢出来。 他的眼睛深沉,直直看着展昭,流露出心痛纵容以及……鲜明如被水洗过般,清晰的感情。 清晰到展昭第一次,可以感觉出来。 展昭的脸色,除了羞辱痛恨的红外,一丝茫然的苍白也开始渗透。 “……我不是女人。”半响过后,他总算说出了一句话。 “我没有把你当女人。”耶律晁锋坦然道,“如果那样,不止是对你,也是对我感情的侮辱。我后宫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但可惜她们从来都不是我心里真正喜欢的人。当然也包括你的那个宝贝公主殿下。实话说吧,如果不是有你在,我绝对不可能多看她一眼。” “这么多年我也明白了一件事情。那就是我此生都不会对除你之外的任何人有这种感情,尽管你是个男人。” 他说着端起了一碗参汤,用勺子搅了搅。“昭……你愿不愿意,给我也给你自己一个机会,尝试一种从来没想象过的生活?” 见展昭面露惊异之色,耶律晁锋忙解释到,“我当然不是指把你当成女人留在身边……而是天下之大,并不是只有大宋的百姓才是百姓。” “你在这好好休息几日,下个月我要带那小丫头出宫去见识我大辽的风土人情。”耶律晁锋见展昭依旧是一副茫然的模样,便舀起一勺参汤,向展昭递送过去。“当然,你也肯定和我们一道上路。” “你还要搞什么鬼?!”看着送到唇边的滋补品,展昭脸颊抽动了动,却还是转开了。他深黑色的双眼里总算渐渐有微弱的火焰在窜动。一字一字坚决道,“如果你敢对公主怎样,我绝对不会原谅你的!!” 耶律晁锋却又是微微一笑,放下碗。声音比起方才更加低沉温和,简直就像枕畔私语。“这么说……昨夜之事……你是不是可以原谅我……?” 这一瞬间,无数种感情从展昭的眼睛里掠过:羞耻愤怒茫然……他的身体竟然又微微抖起来。 “不原谅我也没关系。”耶律晁锋缓缓从枕头下拿出了一把镶嵌着宝石的匕首。抽开,雪亮的匕身让人眼睛一刺痛。 “其实昨夜那种――――情况下,你可能不记得枕头下面有这个了。”他强调“那种”两个字,满意地见展昭痛苦地闭上了眼,连那墨线一般的密密睫毛似乎都在颤。 昨夜……昨夜…… 我…… 大胆地握起了展昭僵硬的手腕,耶律晁锋把匕首,直接送到了他的手掌里。握紧。“不过现在,你还有报复的机会。” 他拉着展昭的手,主动牵引匕首抵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只要展昭再略略一施力……再略略一施力,他的脖子就会被这吹发可断的匕首划出一道血口!! “如果……杀了我你会觉得心中才好受,你就尽管动手吧。” 展昭盯着眼前的这个男人,他琥珀色的眼睛里有毫不掩饰的感情在闪烁。他的表情宁静得像透明的天空。嘴角的笑意就像上面浅云的痕迹。 “对了,杀了我之后记得去拿在床头抽屉里的那个令牌。我的尸体大概要过两个时辰才会被发现,你有足够的时间带着那位公主离开。” 展昭忽然想起了很多年前,状元府邸里,有个叫叶朝枫的人曾经用剑,抵在自己的脖子上,同时用琥珀色深沉的眼睛,凝视着自己。 就算直到现在这一刻,锋利的刃……其实还是握在他的手上。不是自己。 一切的一切,依旧被牢牢地攥在这个人的手心里。 无处可避,无处可避啊!!!! 展昭心中血气翻涌,却是冰凉的――――无法挣脱的绝望腥甜。 耶律晁锋的右手,在这个时候居然毫无顾忌地覆上了展昭的腰部。轻柔地,像小猫一般蹭起来。“你……杀不了我对吧?” 他慢慢地,把展昭手上的匕首抽了出去,却依旧握着他的手,在面颊上贴了贴。“你虽然杀不了我,却可以轻易让我心痛。” 下面的都是会发生,但不连贯的片段。(辽国篇中) 吃豆腐片段 辽国上京皇宫大殿 上千只蜡烛将皇宫大殿照得通明透亮,地上一条厚厚的红织锦毯均匀的将大殿分为左右两个部分。左边是王公贵族和家眷的席面,右边坐着的则是宫中的嫔妃和侍女。 一位位装束华贵的男女不间断地从殿门口缓步而来,向坐在上方宝座的耶律晁锋行过礼后便来到自己的座位上,或低声与邻座谈笑,或饶有兴趣地欣赏大殿中央的歌舞。整个大殿中一派祥和热闹的气氛。 筵席还未开始,耶律晁锋向下首右边的第一个位子看了看――――依然是空荡荡的。他微微皱了皱眉,手一挥唤来贴身侍卫吩咐了两句。 片刻后,展昭的身影终于出现在了殿外的台阶下。为表正式,他头戴冠,身穿一套深紫色宽袖外罩纱的朝服,腰间束了一条镶象牙的革带,较平日的那一袭蓝色长衫,俊朗之外更添了几分英武。 只是他刚刚走上台阶,便被两个持矛的士兵一下挡住了。 “失礼了大人,依照惯例,我们必须先搜身才能让你进殿。” 展昭一下怔住了,他剑眉略皱,看向周围其他人,“若是惯例,为何独独搜我一人?” 士兵有礼貌地答道,“因为其他人皆是我大辽之人,而大人你身份不同。” “因为我是从宋国而来,就要搜身,难道这便是贵国待客之道吗?”展昭的声音虽然不愠不火,但注视着他眼睛的士兵,却不由自主地往后缩了一缩。 但他们还是想起了上头的叮嘱,两人俯身对展昭单膝一跪,道,“他国使臣在上殿参宴之前必须经过搜身,这的确是我大辽的规矩……若大人你就这样入了殿……我们二人的脑袋便会保不住了,还望大人见谅。” “搜大人的身只是例行公事……绝不敢对大人和大宋抱有任何一点轻视。” “你们……”展昭张了张口,此时他已经是搜身也不是,不搜身也不是了。想掉头便走……却又更加不妥。 “你们都退下。”一声平静却威严的命令传来。 展昭抬头一看,只见耶律晁锋不知何时从大殿中走了出来,缓步下了台阶。 耶律晁锋微微一笑,对展昭道,“还望展大人勿怪,我大辽历代的规矩就是如此。”他琥珀色的眼睛注视着展昭……熠熠之外似乎又添了某种奇特的光彩。 展昭倒退一步,满心戒备地问道,“那陛下打算如何?” “搜身的寻常方法就是请展大人进一间空屋子,从里衣都要完全脱掉,连头发都要散开检查……”见展昭脸色发白,他继续道,“若是按这方法对展大人搜身……朕也觉得失礼。” “搜身的规矩虽然不能改,却可以通融。” “……如何通融?” “就由朕,大辽的一国之主,亲自来搜你身。如此一来,可否显示出我大辽对贵国的尊重?” “你……” “展大人请快做决定。”耶律晁锋眼睛一眯,笑道,“别让你的公主殿下在里面等太久啊!” 屋子里除了简单却舒适的陈设外,只有两人----被搜身的和搜身的。 屋子里很静,似乎可以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耶律晁锋抬手,轻轻将展昭的上衣领扣解开,有意无意,他的指头触碰到了青年的脖子……是温热的。脉搏在有力地跳动。 是活生生的……他就站在眼前。 权力最大的好处就是这个。只要运用得当,就能完成一切的心愿吗? 他见展昭眼睛专注地看着别处……唇线顿时扬起一个弧度。对着那裸露出一点的脖子呼一口气……果然看到了极其细微的战栗。 展昭转回视线,澄清,深黑色的目光直直迎上他,“请陛下要搜就快搜。” 耶律晁锋一笑,“我从来没看到过……你穿这件衣服。”他继续解开了展昭腰间的那条束带,随手放在一旁的桌上。 他又拉开淡紫色的外罩,手刚刚探到里面那件白色里衣,就感到展昭微微一颤。 “全部脱掉其实大不必,我……开始搜了。” 肌肤的韧,骨骼的刚,身体的暖即使隔着一层衣服也能清晰地感觉到,一切从探索的指尖下真实地传来。 “你的腰伤……这几天还疼不疼?”耶律晁锋的手移到了那瘦削的部位,嗓音低沉温和却带着一丝沙哑的……颤音。 “我已经没事了。”感到耶律晁锋的手指在自己的腰上轻轻抚了抚,展昭如被刺了一下般,身体又是一绷。“请陛下你……” 展昭还没来得及说完,耶律晁锋竟然猛地把他往身后的榻上一推!力道之大速度之快让他一下就跌了上去。 耶律晁锋在同时却转过了背去。大吃一惊的展昭只听得到他有些浑浊的呼吸声。 待转过头来,他的表情已经是一片平静,说道,“我搜完了,你走吧。” 展昭站起身来,对他道,“陛下……多谢。” 看他穿好衣服,出门而去,耶律晁锋自言自语道,“多谢??你知道不知道若你不是男人……早就连我的孩子都有好几个了……” 实际补偿片段 (在次之前的剧情是昭昭又倒了一次大霉。公主私自出去骑马打猎,只有昭昭陪着。结果公主的马匹受了惊,昭昭抱着公主从马上摔下来后伤到了腰部的老地方。本来就快动弹不得了又偏偏遇上豹子和大风雪……等被小叶找到的时候昭昭已经深度昏迷……不过好在还是被想方设法地救了回来。现在的片段时间是他早就脱离了危险,只是身体还没有恢复) 宫殿里的地上铺着厚厚一层织毯,就算最轻薄脆弱的瓷器掉在上面也不会碎裂。外面屋檐上的冰棱柱子已经长得三寸那么长,但室内摆放的几株兰草,却依旧散发着温暖的香味。 耶律晁锋踏进屋子,侍女立即上前伺候他把外衣脱掉,换上便装。 “展大人今天怎么样?药都按时服了吗?中午胃口好不好?” 这是他每日散朝回来必问的几个问题。 “展大人今天喝了两次虎骨鹿血汤,中午胃口还是不大好,就尝了两块杏酥,一块豌豆黄。” 耶律晁锋略皱了皱眉,“你们先退下去,待会把晚膳传过来,我在这里用。” 他走向内室,只见展昭靠在躺椅之上,半盖着毯子似乎刚刚睡着不久,呼吸平顺,只是剑眉习惯性地微微有些蹙。 就算是到了现在……你依旧在操心什么吗? 仔细凝视他,坚毅的唇角紧紧抿着,密密的睫毛勾勒出安详的弧度。 都二十八岁的人了,为什么他的表情和当年……没有一丝一毫的差别? 展昭本是浅睡片刻,模模糊糊中感到有阴影投在自己脸上。他睁开眼睛一看,“……你来了。” “嗯。”耶律晁锋伸出手去探了探展昭的脉搏,“我已经去探望过公主了,她很好。明天我带她来看你如何?” 他一边说一边解开了展昭的衣服侧襟。浅麦色的腰部肌肤上,那可怕的青色淤血块比起昨日,颜色似乎还是没有淡。 这次展昭身体的恢复速度……已经不如从前了。耶律晁锋暗暗心痛地想,他很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可怕的隐患。 先用药酒揉了又揉,直到肌肤发红才停手。耶律晁锋又拿出膏药,仔细地,均匀地涂在展昭腰部那个地方。 展昭也不说话。只是他今天才忽然想到,耶律晁锋从来都是亲自帮自己敷药,似乎不想让……其他任何人碰一下自己的身体。 听侍女们说,耶律晁锋已经有小半年没有碰过他的任何一个妻子了…… 小半年前……正好是那一夜的时候…… ……可我们都是男人,我的妻子还在家里等我回去,开封府也在等我。 思量间耶律晁锋对他温和一笑,“到外面去吃点东西好不好?” 展昭吃力地想站起来,却被他轻轻阻止了。“你腰伤根本还很严重……这里只有我们俩,我抱你出去。” 待展昭坐定,耶律晁锋才出去吩咐外面的人传膳来。 人来得快,去得也快,一切都静悄悄的。 最后屋里又只剩下了耶律晁锋和展昭,他们面前的桌子上摆好了满满的碟子和碗。 人参汤是展昭每天早晚都必须喝的,冒着丝丝缕缕热气被放在了最近的位置。 香菇酥鱼也是每天的必备。展昭已经明白这是因为……当年和“叶朝枫”,玉堂一起在开封的酒楼吃饭时,大概有两次……自己点过这道菜。 这么多年过去,原来一些点点滴滴在他心中不但不曾干涸,反而如同醇酒一般越来越味道深厚。 我的一切,你的确记在了心上。 但……我们都是男人。 压抑住心头苦涩,展昭再看桌上的其他菜――――他大吃了一惊。 长春不老千球,砂锅鱼头,鸡脑豆腐,珍珠皮冻,椒叶凤爪,芝麻鱼排,花果粉蛊。每一道菜,自己都可以叫出名字!因为…… “我今天找了个新厨子,是你家乡常州人,不知道他做得地道不地道……”耶律晁锋微笑说,一边夹起一块鱼排,小心地把刺都剔掉后放在了展昭碗里。 “趁热吃吧……昭,凉了就不好了。” #################### 大概就是这些了吧……汗。 片段 薄薄的月光透过精致的雕花窗,在光滑的地板上投下如缕空般的影子,从香炉中袅娆而生的缕缕清烟,如同美女纤细的手指,不甘寂寞地抚摸着触手可及的一切。 寝宫中安宁一片,只有高吊在床幔外供薰香的小栀子花,垂头探望窃听了里间半夜的折腾声响……此刻终于熬不住了,一瓣瓣厚白从高处直坠下来,落在散落于床前二人的衣服上,依旧无声。 夜凉如水,掩盖湮没一切证据。 耶律晁锋轻轻解开展昭手腕上的束缚,再把他的双手放回毯子底下,掖好。听得他发出均匀轻长的呼吸声,俯下头去小心翼翼轻吻那人紧闭的眼睑――――没有察觉到半点颤动,他是真的睡着了。 应该是很累了,好好睡吧。 抱紧着熟悉异常的身体,感觉到他呼吸的气息……温暖的,略带湿润轻轻渲染着自己的手臂,感觉到他心跳的声音……平稳的,有力的撞击一下下自指尖传来。还有什么比这更真实? 幸福的顶点,不是在占有的那一瞬间,而是我能紧紧拥着你,伴你入眠的现在。 只是怕眼一睁开,你便不在。属于我的夜晚,还能有多少? 不想放手,不想入睡。 指腹触及肌肤,纵使是在再深的夜色里,再浓的黑暗中,也知道那浅麦色的皮肤上,密布着某种痕迹――――诞生于今夜,被激情烙上,吮吸抚摸亲吻微微呲咬而成密密麻麻的淤痕,像是揉碎了深紫红色曼陀罗的花瓣,苦涩禁忌的汁液却能让饥渴的人甘愿沉沦其中,再不醒来。 纵使吻得再深再热烈,过几日也依旧会淡去不留痕,就像,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一般。 永远存在的,却是暂时被麻醉掩盖的另一种痕迹。成年累月积在身体上,和着鲜血沉淀出,不会褪色消磨的伤疤就算到了年华老去的阴雨日子里,都会隐隐牵动出痛楚来。 为什么……只有伤害才能刻骨铭心? 待展昭从昏睡中醒来时,天边刚刚泛出鱼肚色。他迷迷蒙蒙地睁开眼睛,看到深红色床帏的那一瞬间,恍惚中竟然完全没意识到自己为何会在此。 飞速落在额头上的轻轻一吻却让他整个人猛一抽搐。“醒得真早……”那个人蕴涵笑意的声音在耳伴低声道,“这里不是开封,你想睡多久就睡多久。” 转过头去谁知耶律晁锋猛一翻身紧紧贴压了过来,肌肤相亲之下他的手竟然还在自己的腰部摸索着。“……还酸痛的话,我用热水给你敷敷。” 他琥珀色的眼睛专注而蕴涵淡淡温暖笑意,和昨夜自己梦境中……重叠起来。可那不是梦境,是曾发生过的真实。 ……为什么你即使在刺向我一剑的时候,也是在微笑? 胸口的伤疤一阵抽疼。 感到展昭浑身如戒备般的绷紧,耶律晁锋笑了笑,起身下床。他拿起摆放在外的一套衣物,进来对着乘机坐起的展昭道,“先换上吧,看看合不合身。” 展昭略微犹豫一瞬,正要伸出手去接却见到――――自己的手臂之上,一块一块布满了紫红色的淤血。 被黑暗掩盖过去的痕迹,却无可避免地因为曙光而清晰。 羞耻的感觉,顿时火辣辣铺天盖地再次袭来。没有什么比昨夜自己一次次屈服于欲望之下,更痛苦。 耶律晁锋见展昭僵着不动,轻叹口气挨着他坐在了床沿。手刚刚覆上他的背部,就听得展昭晦涩低沉的声音――――“我一定,要回去。” 耶律晁锋也不说话,只是手臂一收将他环得紧了些,同时手指顺着那光滑的脊椎,上上下下缓缓按抚,感受那充满韧性微颤的肌肤和其下坚硬的骨。 强烈的酥麻感,轻易地又一次被挑起。如同醇绵的醉意,体贴地熨暖着抽搐的神经,再将血液中的浓重悲哀,一丝丝化解而去。 温暖吗?舒适吗?甘甜吗?只是这一切,仍然是浸透了剧毒的鸩。 “没有用……”虽然呼吸明显紊乱,但展昭却闭目再猛地睁开――――眼神清亮。“我不可能……一直留下来。” 话刚说完,他便觉得背上又是一剧烈抽搐传来而差点瘫软,耶律晁锋竟然低头在自己的背脊上亲吻起来。 吻落下,温柔细致。像是蜻蜓落在春天的水面之上,一点点却足够漾起满池波纹。还有什么,比这更让人迷醉? 耶律晁锋听得展昭依旧勉强却倔强的拒绝声音,蓦然间狠狠一口,咬住了他后背的某处肌肤。 尖锐的剧痛和大惊让展昭一时连呼吸都岔住了。疼痛混着一股热流,自创口源源不断,源源不断地涌出,一分挣扎却让那痛楚加剧三分。 紧紧死死压着展昭,血的味道,弥漫在唇齿中。一滴一滴,滚烫涩甜。 饥渴的我,正在饮你的血啊,一如你饮尽我所有的爱情。 辽国特别篇 最后一丝余晖隐去,东方夜色最深的那块天幕上依稀已有点点繁星开始崭露头角。船桨划过水面,激起波漾散开,水声哗哗,惊得几只近处的水禽振翅直扑棱――――但已惯于驯养生活的它们也飞不了多远。 展昭站在船头,他见御花园内玉带明月桥上依稀有几个宫妆女子用轻巧的长竿挑着花灯,小心翼翼地把它们放到水面上来。 宫里传闻耶律晁锋因宠爱那新娶来的宋国公主,下令七夕之夜依照宋俗来过,宫人们都可在御花园内放灯,祈愿。 他默默望着那位于湖中央的水阁,檐下高挂着明亮灯笼在夜色中像闪闪发亮的珍珠,随着逐渐拉近的距离,他看到那个男人气定神闲地驻足在水阁下的平台上,漾动的水漫过台阶,几乎就要被踩在他的靴下。 他穿着石青色的长袍,转头的时候,冠冕上的鸦青石不经意地泛着流彩,气派十足。 他大声对着自己的方向招呼道,“展大人,你终于来了,公主她就在阁内。” 下了船,展昭不着痕迹地避开迎上来的耶律晁锋,谨慎一施礼,言道,“不知陛下传唤展昭前来,所为何事?” “没什么,只是因为公主她年轻不胜酒力,醉倒而已。” 展昭心中一惊,他生怕赵芊酒后有失仪的行为,但见耶律晁锋面露三分诡异三分自得的微笑,顿时疑心这人大概又使了什么手段计谋。 他略愣了愣,便握紧手中湛卢,疾步向水阁中走去。 推开门,只见阁内桌上摆着美酒佳肴,薄帷环着高床软枕,却根本没有赵芊的影子! 他转身,耶律晁锋正立在门口,不紧不慢地双手撑在门框上堵着出路,一副既来了就别想从这出去的架势。 见状展昭没由来地有些略微心慌,但他将手中长剑一横,厉声道,“公主她在哪里?” 耶律晁锋也不说话,微笑着从头到脚打量了展昭半响,缓缓道,“昭……你可是想对我动武?若按大宋律法,这算不算叫什么意图谋害亲……” 他发现那紧握着剑的手,因这句话而似乎微微抖了一下。 展昭深吸口气,他竭力让自己对这人说的……无耻话置若罔闻,他收起剑,待平静下来再次开口,“展昭职责所在,敢问陛下,公主她在何处?” “方才我话还未说完,展大人你就往这来了。”耶律晁锋也改了语气,变得一本正经,“我见公主醉倒,便命人送她回宫歇息去了。” “……”到这地步,他已清楚耶律晁锋分明是设法将自己诓来。他看看四周,唯一的门被耶律晁锋堵住,窗虽然是大开的,但这地方四面环水,若没有船,饶是轻功再高强也不可能飞掠到湖边岸上。 耶律晁锋笑道,“别再寻思如何脱身了,方才接你过来的那搜小船已经走远,今夜也不会再有任何船舟在湖上行驶。如果你执意要试试……除了淹个半死之后再被我救上来外,不会有其他的结果。” 他大大方方地让出了门口,似乎不介意让展昭自己去看看情形。他在桌前坐下,斟了两杯酒。见展昭站着不动,“昭……我不想勉强你,如果你一定要走也不是没有办法。只需陪我共饮三杯,我就带你离开。” 展昭沉默半响,终于还是走了过来。他也坐下将湛卢放在桌上,拿起杯子仰头毫不犹豫地喝了下去。 耶律晁锋眼睛里闪过欣喜,他低声问道,“昭,你既知晓我的心意,难道不怕我在酒里放什么东西?” 展昭抬眼扫过摆在阁里的大床,那上面铺着厚软的光滑丝锻,在烛光下充满舒适销魂的诱惑。 他正色而干脆地说,“我自然知道你想要如何……只不过我记得你说过世上所有的催情药,对服用者的身体都有损伤。” “所以,昭你有把握我决不会让你服下这些东西对吧?”耶律晁锋笑道,“这其实也只是一个原因,还有是我自认为不需要那些药也能……” 不知是不是因为那杯酒喝得太急,展昭忽觉血液直往心上脸上涌,他转过头去不再说话,只听到耶律晁锋轻轻的低笑声。 从碟子里夹了块清蒸鱼,去掉刺后放到了展昭面前,“这个是你最喜欢的,要乘热吃。”耶律晁锋以他一贯都最无法抗拒的温和声调劝道,“昭……空腹喝酒对身体不好。” 他见展昭犹豫地动了筷子,忙又送了一块到他碗里,一边轻声说道,“我还记得……当年有一次你办案回开封府,脸色有些疲惫。公孙先生特意要给你敖参汤喝,可你笑着说那些东西应该留给包大人补身,而你只要尝一次先生做的清蒸鱼就能恢复了……对不对?” 展昭对耶律晁锋的记忆力已不再惊讶,有些连自己都模糊的事情这个人偏生记得牢靠非常,他含混地点了点头。 “那个时候,你还称呼我做‘叶大哥’。”他自嘲般给自己和展昭各斟了第二杯酒,“只可惜……老天没给叶朝枫机会,让他请你去品尝一次他用心做出的清蒸鱼。” 展昭隐隐觉得呼吸困难,他沉默半响终于勉强开口,“我现在已经品尝到了……味道很好。” 耶律晁锋凝视着展昭闪烁不定的神情,摇头叹道,“不一样。”他将杯子递给展昭,“我想看到的,是你能流露出真切的喜悦来。” 展昭拒绝去看耶律晁锋的眼睛,他接过杯子又是一饮而尽,并告诉自己决不能心软。他平静地说道,“我只和你共饮三杯。三杯过后,你不得食言。” “我绝不食言。”他斩钉截铁地答,“但喝第三杯前,你再多尝些东西如何?”他指了指桌上的菜色,“其实这些都是药膳,鳜鱼枸杞合蒸, 田七焖兔,山鸡炖参,鹿尾烧灵芝……昭,你觉得什么合胃口便告诉我,好做今后每夜的晚膳。” 说着耶律晁锋索性将每样菜都一一端到展昭面前,硬是要等他伸几箸筷子才罢休。 “别仗着自己年轻,以为什么都扛得住……现在天还不冷,可你的手足一到夜里就发凉,这不是气虚体亏是什么?如果不乘现在好好调养,身上的那些旧伤到老了可就够你受的。” 他站起,大胆地走到展昭身后,缓缓伸手想要环住他的肩,“唉,你要到什么时候才知道爱惜身子骨呢?” 温柔而灼热的气息拂过展昭的脖颈,他略偏过头表示对这种亲热的抗拒,但却任凭自己的手被握住,被指腹轻轻摩娑。 随后听到那个人俯下头在自己耳边低语,“昭……你能别再让我心疼担忧吗?” 夜色渐浓,水面上浮起了越来越多的莲花灯,每一盏都被烛光照得如同女子颊上的胭脂般鲜润,绚烂却又满怀着重重心事,随波荡漾。 被染成淡红色的波光泛进水阁里,满室仿佛都在不定的摇动。 展昭依旧不作声,他默默地望向一旁,竟然觉得心里有几分喝醉般的晕眩混沌――――还有些微的不愿清醒。 良久,耶律晁锋却放开了他,他迷茫地抬眼,只感到从窗外吹来的夜风是凉的。 “昭,第三杯酒,喝了我便送你上岸去。”那个人像忽然放弃了什么,笑着爽快说道。 似乎有些来不及掩饰的失落悒郁,展昭飞速将酒饮完。谁知刚放下杯子,却见那耶律晁锋摘下头冠,又伸手去解他自己穿着的外袍。 脱下后随意往地上一扔,他继续脱下中衣,直到最后将贴身里衣的襟带也解开,上身近赤裸时,看得目瞪口呆的展昭方才回过神来。 “你……”他看到那个人的宽阔肩膀和胸膛,浅褐色坚实如石塑的肌肤在光亮的抚摸下散发出淡淡的温暖色泽,仿佛是预示其下蕴藏着不可思议的强悍力度。 由此搅动了藏在最深处那关于火热和窒息的记忆,他充满戒备地一把握住剑,站起身。“你……你做什么?” “你怎么不脱?”耶律晁锋走上前去,看着展昭不自觉地往后退,他微微一笑,露出狐狸般狡诈的神色,“难道要我帮你脱?” 对着惊愕的展昭,他一字字清楚地说,“今夜离开的唯一办法,就是游到岸边。你既不会水,自然只能靠我带你过去。” “也就是说,我们要脱掉吸水就变重的衣服,用最适当的姿势才行。至于什么姿势最适当也要先决定了才能下水。我们可以先在床上比划看看……怎么,昭你不愿意吗?” 夜风轻盈地掠进琉璃窗,如一只犹带着湖面上清凉温度的素手。耶律晁锋冷峻刚毅的身体线条,在它的抚摸下也似乎随之柔和了几分。 展昭有些怔怔地望着他,他站在迎着光的一面,琥珀色眼睛里戏弄,温柔和夹杂着欲望的神色清晰得几乎可以触摸到。 但,那深深铭刻的的懊悔疼痛,那对自己居然上当沉迷而生的痛恨之心,饶是怎样的轻怜蜜爱,怎样的销魂蚀骨也无法缓释。 展昭的面颊,终于猛地涨得通红,像是突然在心底被戳了一个洞,那些血液都急速地涌了上来。 他深深吸口气,紧咬住了牙关。但在看到那个人居然大大方方地向自己身边走过来时,他还是控制不住地向后略退了一步。 “昭,你做个决定吧,到底打算如何呢?”耶律晁锋悠闲自若地再逼近。 展昭已退到了墙边,他依旧一语不发,同时暗暗地,仿佛给自己打气般握紧了湛卢,双眼紧盯住又贴过来的耶律晁锋。 耶律晁锋轻轻笑了笑,“你这样子在我看来真像一只充满戒备机警的猫儿……如果我不做些什么实在是不太甘心啊。” 他丝毫也不顾及展昭手里拿着的是可斩断金玉的利器,“夜晚的水很凉,如果冒冒失失跳下去实在……要不我们先让身体暖和暖和?” 这调侃的话说完,他已经一手撑在了展昭右侧的墙壁上,含笑和他对望。 展昭本持剑去挡他意图靠压过来的沉重身体,但手指触碰到那赤裸坚实而灼热的肌肤时,他像被烫到一般浑身一颤――――曾在某一个夜晚,他被半强迫着沉溺在这样的身体触觉中,痛苦却又极度愉悦,几乎窒息。 他像被针扎到般,迅速缩回了手,因记忆中的羞耻而微微有些颤抖。 “你……冷吗?”耶律晁锋低下头去,用一种低沉的枕边声调喃喃道,“昭……你冷吗?”他呼出的气息中带着郁金香酒的甘醇,暧昧地扫过展昭的面颊。 这味道比世上任何一种烈酒,都更易让人晕淘淘。 展昭竭力偏过头去,想避开,但他脖颈处却是更加敏感的,被这样的气息一扫,顿时真切地表达出感受来――――皮肤凸现极其微小的起粟后,连耳朵,脖子根都涨红了。 无力控制自己的身体反应,甚至也没有勇气再伸手阻挡,因他惧怕,与他的肌肤再发生接触。 展昭握剑的手徒然地横贴在胸前,仿佛拼了命也要把自己急促激烈的心跳声严严实实地压抑住。 他面部表情因紧张而僵硬,眼睛却由此而蒙上了一层近湿润的色彩,在夜色里更是清澈得雪亮――――满是绝望。 耶律晁锋却也没有再近一步如何如何,他默默保持姿势站着注视他,将他的每一抹神色尽收眼底。 面上笑容因心底泛上的一丝苦涩而渐渐凝固。其实一直都明白……有些事情是永远永远也不可能的。 或者……应该换种法子试试。 他轻轻叹口气,出乎意料之外地干脆转身,离开了展昭。他走到窗前,感到身边不远处那个人的紧张明显地松缓了缓。 他知道,展昭此刻正警惕地定定望着他。虽无敌意,但那满腹狐疑,戒备的视线依旧如芒在背。 苦笑了笑,像是为了让他更加宽心,耶律晁锋索性弯腰拾起散落在地上的长袍,重新穿在了身上。 “看你这反应,是断然不会答应游过去。”他回到桌边斟了杯酒坐下,一饮而尽道,“留在这也好,昭……七夕之夜的景致,还是在此处观赏最佳。” 见展昭没动,他便将那一方的酒杯也斟满,“昭,如果你一直要站在那里,我也只好像方才那样一夜都陪你站着了。” “但我很想坐在这,伸手可触佳肴,抬头就能看到窗外,实在比裸露身体吹夜风要好太多。昭,你何不过来坐下,今夜我们就这样‘自然’相处不好吗?” 展昭犹豫后终于走了过来坐下。剑就放在他的手边,他脸上依旧看不出缓和的表情,黑漆漆的瞳仁仍是不放心般紧盯着耶律晁锋的举动――――看他伸筷子在鱼腹处夹了夹,将几根大刺剔去后又拿勺子,舀起汤汁均匀地浇在鱼肉上,这才放到自己的碗里来。 “昭……你别这样……别这样好吗。”看他坐着不动,他这么说。 展昭心猛地一跳。 这句话……他有些记得……听过的,听过很多回。 垂下眼睑不去看他,但心里却不受控制地回忆起半年前自己受重伤时,那些懵懵懂懂的意识片断来。 没有力气动弹,眼皮沉重无比,生命仿佛只剩下昏睡。但总有一个人在坚持不懈地打扰他――――而每次总能得逞地将什么粥汁药液渡入自己的嘴里。 朦胧中他便隐隐知道到这个人是谁。但抗拒的念头只要稍微表示……他就会听到这句几乎是带着恳求口吻的低语――――“昭……你别这样……别这样好吗?” “怎样都行,昭你别和自己的身子骨过不去。”那时耶律晁锋轻蹭着他的脸颊,低低耳语道,灼热的气息让他陷入更深的晕眩中,终于妥协任由他摆布。 现在他也如此说。声音朗朗,就坐在对面注视着自己,眉头有些不悦地略皱。 虽然不情愿去承认什么……但心里的某个部分确实不争气地动了动,他低头拿起了筷子,拒绝去看耶律晁锋脸上浮现的微笑。 不多时,有几声沉闷的响声自湖对面传来,展昭惊讶地抬头,窗外缭乱的光芒轰闪,明灭不断的阴影和色彩下,耶律晁锋的脸部线条显得更加深刻如石凿。 他把头向后一仰,展昭看到外边绚丽的焰光又是一闪,而他琥珀色双瞳里的光彩,才是最奕奕夺目的。 “过去看看吧……” 焰火是在玉带桥上和御花园内的小山顶上同时燃起,只见一朵朵缤纷斑斓的彩花直冲向墨黑的天幕,白赤黄青蓝红紫的流金在空中灼烁绽放,像有无数位技艺娴熟的女红,用闪闪发亮的彩丝,迅速而欢快地在一副深黑色的缎子上刺着绣。 新焰不断升腾,旧焰散后下坠,像是金块被猛地敲打成点点碎末后撒下来。桥身,圆孔,亭台,阁楼,山影,统统笼罩在这些星星点点四处翩翩飞扬的金屑中。 那么多温婉粉嫩,婷婷玉立的莲花灯浮在湖上,随波逐流,水面本是淡淡隐绰如胭脂的红。而此时,这红只成了一层几欲被掩盖掉的底色――――水光倒映着五彩亮丽的天幕,倒映着闪烁碎金的亭台楼阁,真真幻幻,虚虚实实浑然一体。 这般华丽的富贵气派,莫说是南国,竟不似在人间能见;这般盛情热烈的乱花缭绕,迷了人的眼睛,却不知能否迷惑住心? 耶律晁锋屏息悄悄侧头望着展昭,只见他惊讶地略扬着唇,显然已被眼前的景象所震,双目之间不知不觉流露出一丝单纯之极的,出于欣赏所得的快乐来。 见他如此,耶律晁锋竟似不能收回视线一般。他本想走过去轻轻环住他,但想了想终于还是作罢。 此刻他更想要把他每一点滴的神情容貌,再细细密密地于心中铭刻一遍。 来日就算过了忘川上的奈何桥,就算饮下地府那杯混沌的孟婆汤,就算形神俱灭,魂飞魄散,就算来世中只是一颗尘埃,也要记得,记得。 所以,耶律晁锋只微微一笑,便目不转睛地继续望着他。 展昭察觉到了这样的视线,手不自然地在剑鞘上轻轻抚了抚,但这次他却并没有转身走开,而是默默地,一直望着窗外。 七夕之夜,窗外的焰火一阵阵绚烂又转瞬黯淡,烟花始终不堪剪。 七夕之夜,窗内的二人相隔只有五步,但那永结同心的红绳,却始终也拉不及这五步的距离。 最终一切的风流璀璨都统统收敛在夜色中,就好比是曲终了,宴散了,留不下什么。 人,也倦了。 展昭和衣躺在水阁内的另一张榻上,虽在闭目浅眠,但他的手仍是半分也不松懈地牢牢握着湛卢,屋子里的任何声响,都能清晰地传入脑中。 夜风透窗而入,他听到那个人下了床榻,像自己的这边走来。心中顿时大警,正想睁眼一跃而起时,有一层柔弱的织物,轻轻加盖在了他身上。 他呆了一呆,喉咙有些发涩,他继续闭目不动,做沉睡状。或者……那个人早已知道他是醒着的。 就算闭着眼睛,他也能感到他的目光不舍地停驻在他身上,他并没有特意去收敛气息――――淡淡地,均匀地带着温暖轻轻拂他的面颊。 不知怎么的,展昭竟然还是没有动弹。直至感到他悄悄在一旁坐下,踌躇一阵后伸手轻轻脱去他脚上的袜――――他手的温暖触觉猛然让他一惊一颤。 手指握紧了剑,展昭几乎就要跳下榻来。 但……那个人停了停,起身离去。他不知道为了什么原因还是继续合眼不动。当他回来又复坐在床脚边时,展昭终于忍不住略睁开眼睛看他打算做什么。 原来,耶律晁锋取了酒,倒在手上,随后轻轻地在他双脚上摩擦按揉起来――――酒的热度刺激着皮肤,血液,他的足因此而不再发凉,暖洋洋地像浸在热水中一样舒服。 这样一个男人……居然可以做到如此程度地……关心照顾自己。 展昭喉咙内郁结的疼痛变得剧烈无比,迫得他终于轻微地咳嗽了一声。 耶律晁锋立即转过头来,有些惊讶地望着展昭睁开的眼睛……清亮濯濯却满是羞愧。他看着展昭含混地偏头移开视线望着天花板……最后像总算肯定了答应了什么事情一样,重新默默地……郑重合上双目。 夜晚微弱的光在他清隽的脸上投下分明的阴影,他如墨线般的眼睫在轻微地颤动,将心情表露无疑。 “当――――”地一声,盛着郁金香的酒壶落在了地上,泼了一地的残酒无法收拾。 也无人愿去收拾,任由那馥郁的香味在暗夜中流淌。 这一刻时光凝固不动,却又淆乱之极。 【叶昭】辽国除夕 新年礼包之一 辽国篇 大殿上的酒席也散了,展昭独自回到宫内他的住处。前一个时辰,他以宋国使者的身份出席了耶律晁锋设下的除夕宴,场面上那人倒做得滴水不漏,以礼相待。 头有些晕眩……已经不是可以放任喝几杯烈酒的身体了。 他苦笑。 进了门,最想做的事情是往床榻上躺会休息……但一见床榻,却控制不住般想到了别的。 到此时,展昭依旧没想明白,他之前怎么会和耶律晁锋几次三番发生……发生不应发生之事。 好在如今公主婚礼已经举行,正月一过,他便可返回大宋――――只要那人不再寻出什么事端来。 他强撑着用温水洗了把脸,却听到门外传来耶律晁锋心腹侍女的低声敲门。他去开了门,只见那侍女手中捧着一个条盘,其中摆着一碗食物和一个红色纸包。 见他困惑不解,侍女笑道,“方才陛下与赵娘娘在宫中叙话,赵娘娘说展大人这两年来辛劳尽职,陛下便说要好好犒赏展大人。” 展昭看一眼那两样物品,含笑对侍女道谢。 待她人走了,展昭坐到桌前对那小碗一看,竟然是碗杏仁豆腐花。他拿起勺子尝了一口,温甜清润,便低头一勺勺慢慢喝光。 他方才在宴席上,出于尊重辽国礼节,饮了不少烈酒又用了烤鹿肉,这碗江南口味的温和甜汤无疑让胃舒畅了不少。 此时也不急着躺下休息了,展昭心中好奇地再拆开那红色纸包――――在宋国有压岁钱一说,但耶律晁锋应不会把他看成是小孩子吧? 居然还真有钱:两枚铜板。且全是大宋的铜钱,一枚印着太平通宝,一枚印着福字。还用红绿丝线系着。 这到底怎么了?展昭茫然再看道,纸包内还写着什么生辰八字,还有些茶叶末,又有一张纸条,他拿出一看,认得是耶律晁锋的手笔――――要他带上房中的花瓶,速去含元殿的寝宫。 一见寝宫二字,展昭不可能不心生警惕。但一想,公主已与耶律晁锋成婚,就住在含元殿中。想必他玩不出……什么让自己尴尬的事情来。 今夜他们找他,恐怕是公主要商量事宜,展昭觉得自己身为臣子,不好拒绝。何况自大婚后,他就未与公主有机会相处过,不知宫中盛传耶律晁锋对她的宠爱,到底是否属实。 或许辽国烈酒的劲上来了,展昭虽不至于神智不清,却不比平日的谨慎行事――――他想,去看看,又有何妨呢? 还未入殿,就听到传来女子的嘻笑声。隔重帘望去,竟依稀是公主在和一群宫女戏耍。展昭不由得皱眉,他深知公主虽然活泼,秉性却庄重不轻佻,怎么这些日子不见,竟变成这样了? 他定要劝柬一番。 待掀帘入内,只见公主手中捧着一盒珍珠玛瑙,站在高处,伸手抓了一把对着小宫女们抛洒,那一群宫女都争相去拾,挤做一团。 包括公主在内的众人都笑闹得十分开心,却顽劣毫无风范。而耶律晁锋却悠闲地斜躺在塌上欣赏,见他来了,笑道,“展大人也过来坐吧。“ 展昭知道定是这人在背后怂恿,公主才变得如此,心中气忿,刚要说话却见耶律晁锋缓缓拿起,一副弓箭来。 引弓,搭箭,对准了自己。 展昭却不打算躲闪。 那人飕地一箭朝他射来。 展昭伸出右手一夹,生生将那箭杆以指力拽住。 此时他才察觉箭杆轻飘飘的似乎是磨光了的鸟羽,而那箭头也并不尖利,而是浑圆明亮,镶嵌了一颗大珍珠。 又怒又好笑。 耶律晁锋却不善罢甘休,又对他连射了两箭,不惊也不险之下,展昭轻松地将这两箭也握入右拳中。 他左手还拿着方才耶律晁锋让他带来的花瓶。 “展大哥名不虚传!好厉害!”一旁观看的赵芊兴奋道。 弄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的展昭转头看她。 见他三分茫然中带有对自己行为愠怒的神色,赵芊吐了吐舌头。“呃……我……我去洗脸……”说罢不给展昭开口教育自己的机会,她带着宫女们,像群受惊的小鹿般一个个飞速溜出了寝殿。 “你把她吓跑了。”耶律晁锋笑道。 展昭看他一眼,平静说道,“到底陛下在做什么?” “我答应过你,让她开心,莫非你觉得她不够开心要问罪于我?”耶律晁锋悠然说道,一边向展昭走来。 “昭……” 听到这称呼,展昭愣了愣,耶律晁锋随后说出的话让他简直不敢相信――――“反正她跑了,正好可以成全我们。还是想想你自己该怎么办吧,既然都和我勉强行了婚仪……” “什么!?” 他悠悠解释道,“按你家乡常州的风俗,我们彼此生辰八字的契约你也收了;方才公主又用珍珠玛瑙代替莲子桂圆进行了‘撤帐’;最后,按照我们辽人的风俗,你也抱着个瓶来了,我也对你射了三箭……” 听不得他说完,展昭手中的银瓶哐铛一声掉在了地上,咕噜噜偏生滚到了,床榻边。